倘若她一條烤魚夠吃,自然會分出去的,可惜她手中兩條也只夠她吃飽的,無法割捨。
何況她壓根不會生火,要是她分出去一條烤魚,難免要烤別的食物來吃,若她用公主身份讓冰塊給她烤吃食,難保冰塊不會又趁機敲打她一番。
再細瞧近處,零星幾人背影,都遠遠跑離,不願被擾分毫。
還是別了。
半盞茶功夫,景南歸生好火,烤了只雞,隨後坐在離雁翎一米處之地,他正對著她的側身,提口近話,“公主殿下感受到了嗎?星星是熱的,還能讓殿下吃上美味。”
他知道常家女兒此番草原尋春目的是為邊關新嬰出謀劃策,自然也知道他自己想做什麼,繁星從來不是觸不可及的,而是近在咫尺,百姓看天是天,繁星看地是天,抬頭仰望即低眸閃耀。
篝火在無邊無涯的草原上璨如繁星,亦觸手可得,還能照亮他人。
雁翎一隻魚已經吃了一半,不遠處火焰豎流,那隻正被燻烤的雞,巧看油滴在火焰中,瞬然烈焰裹了下肉身,發出‘滋滋’聲響,香氣瞬間膨化,留香撲鼻。
她鼻息嗅了兩下,味道真是香啊,突而她話也大方起來,將那隻她還沒吃的烤魚遞到冰塊面前,“這是常將軍女兒讓我給你的。”
嗬,景南歸心中一嘆,他剛說的話分明被當了耳旁風。
也好,他就著她直楞楞地看那隻被火焰裹著的雞的目光,順嘴道:“公主殿下,微臣剛說了什麼,殿下若答上來。”
他看小唯轉過頭來,滿臉‘你剛說什麼了’之相,他視線低垂一瞬,落在她拳頭捏著的烤魚上,“微臣便用那隻雞換取殿下手中烤魚。”
雁翎眨眼,持續泛懵,冰塊剛說什麼了,她怎麼沒聽到動靜,說了嗎?
她懷疑地目光瞥了冰塊兩眼,火光雀躍在冰塊眼中,似小石沉落大海般寂靜,甚至不曾有過分毫漣漪。
真薄情啊。
火架上烤熟的那隻雞香氣直澆人心田,雁翎壓根就沒聽冰塊講何話,更別提複念,但她有妙招。
忽而緩風薰香,少女殷香,充斥在景南歸沉靜的五官上。
自小唯午後出門賞玩起,身邊的掌事便給她梳了個既簡單又不失活潑的發髻,不容易散且利落幹淨,加上玩蹴鞠前換的一襲勁裝,更加活靈活現,鮮麗輕巧,比在他身邊的任何時候都明媚俏之,他看著她身子往他這邊淺淺一湊,目光真摯望著他,不摻半分烏墨,說道:
“景夫子烤的那隻雞太香了,學生盯入迷了。”雁翎眸中清澈,笑眼盈盈,溫柔中蘊著燦爛,仿若他的小唯在笑說。
“景哥哥的廚藝簡直是小唯吃過最好吃的。”
“景哥哥真厲害,連生火烤魚烤雞都會。”
“小唯最愛吃景哥哥做的飯啦。”
自小唯無需奶孃喂養後,她的飯菜悉數由他親手照料,那時他做菜餚,她便會吩咐下人往膳房外挪把搖椅愜意躺,著一邊曬太陽,一邊看他做飯,偶爾還會再誇他兩句。
“好香啊,小唯都看入迷啦。”
幾字之別,景南歸很難訴說心境,亂如麻線纏繞,無厘頭,念上心頭,卻又沉微。
雁翎看不出冰塊心神紊亂,她接著道:“所以景夫子可以複說一遍嗎?”
“所以景哥哥可以給小唯做糖蟹嗎?”
隔著茫茫浮光塵粒,景南歸目光落在搖椅上的少女身上,少女著一襲朦了晨霧的明黃衣裳,朝他莞爾一笑。
“好。”他當即答道。
小唯的話,他素來百依百順的。
簡單一個字,雁翎雙手攀了攀冰塊衣袖,“那景夫子剛說的什麼呢。”
水靈靈地目光陡然落在晨霧裡,景南歸心神一皺,他剛怎稀裡糊塗地說了胡話,明明他想以此‘引誘’小唯,讓其先感覺到她自己便是北殤最亮的那顆星星。
意識回籠,為時不晚矣。
地圓無方,哪怕他當真複說一遍,話也是有轉圜餘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