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兩行小字娟跡,是他娘字跡,寫著:
少時奔走離兒去,多年雖悔終有回。
佳期遙想美好願,不及世間常笑顏。
燭火隙微,勾勒著景南歸眸中模糊橫淚,他的爹孃在邊關多年,只為換百姓安平,與他回見。
百姓安平依託北殤而活,北殤依明懿公主而活,他深深知曉前世北殤軍如何被分崩瓦解的,他絕對會讓公主是公主的,他在爹孃這裡起誓,定會讓北殤百姓安穩度日的。
至於同他回見,只能他來相見了,若有再一世,他還做爹孃的兒子,希望那時,會是個太平世。
幽幽微光逐漸拉長景南歸身影,朦朧暈輝,雖為殘命孤影,卻高風亮潔依舊。
院中窸窸窣窣地風聲漸漸停下,連同落在地面的殘殘燭黃一同熄滅,外街上更人打更聲幾度穿過,旭日鍍在邊關城每一扇窗扉上,金雞啼鳴,煙火燎霧,打破平靜。
待雁翎在床榻上伸了個懶腰起身梳洗完畢,宋流深才將窗扉推開,她則手中拿著一塊糖油酥餅,站在窗裡,看著她睡醒就聽見院中有一道旁的聲音,她不知道是什麼。
現在知道了,是冰塊手握長槍,威武不俗。
只見冰塊一襲竹月色勁裝,隱約清冷之氣,與手中揮舞的長槍共鳴,一擲乾坤轉,怪不得冰塊乃將門之後,確實頗有將門風采。
雁翎吃完一塊糖油酥餅,轉身從小幾上又拿了一塊,回過頭來,冰塊收槍擦拭。
不是,這就沒了?
她剛坐下欣賞誒。
遠遠一點餘光,景南歸捕捉到小唯臉上失落,問道:“要過來試試嗎?微臣可以教。”
“好學嗎?”雁翎蹭一下從軟榻下來,手中還不忘抓著那包糖油酥餅出來,放在院中石桌上。
她順手將吃了一半的酥餅放在油酥紙上,過去冰塊身邊,單手握住長槍後,冰塊一鬆手,出於好奇,她往起一掂,差點沒給她單手拽斷。
好重好重,在長槍落地之前,景南歸眼疾手快用腳勾起,隨之放一旁,他不覺得小唯會喜歡長槍,偏長槍在小唯看來是安全的,不加害怕的。
他每日清晨都會練上一個時辰,見小唯欣喜,順道喊她出來,若她當真願學,他自會教,他正愁如何同她拉近關系呢。
“好啊,想學。”
“殿下確定要學?”景南歸面色平靜反問,這話前世小唯說過相似的,小唯三歲那年,正值開蒙,他習槍劍,自能教小唯。
風和日麗的午後,小唯見他手握長槍,吵著要學長槍,結果就是他給小唯做了一個適合她身高的長槍,跟他身旁學了不到一個上午,便耍賴不學了,開始喜歡習劍。
他當時反正覺著小唯喜劍,不喜長槍,從小唯看他習長槍,還是習劍的眼神中便能看出。
小唯看著他習劍,目光是彙聚在劍上的,而長槍則是在看他。
一句“確定要學”,打碎了景南歸的憶想,他看眼前人目光也不在槍上,感覺她亦不喜長槍,“不如殿下再看看微臣習劍,再做定奪如何?”
雁翎連忙擺手拒絕,“習劍會傷到自己的,我不要學。”
可惜一上午都沒過完,她便後悔不學長槍了,雙手抬起輕叩了下石桌邊緣,接著坐下,“哎呀,不學了不學了,我不喜歡長槍了。”
連耍賴都如出一轍。
景南歸站小唯身後幾步遠,將她的一舉一動全都看在眼裡,心痛卻如絞,他抬眸望了眼蒼穹青湛,溫暖明媚,卻刺眼奪目。
這若是上蒼賞賜給他的懲罰。
那他希望懲罰過後,他的心上人能回來,哪怕用他的命去換,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