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破土而出的翠竹,又不像竹子那樣只是腹中空空,他是清雅不屈的青蓮,卻能憑自己的力量完全離開生活的泥淖,選擇自己想要的東西。
在他為自己著迷,為自己上火,為自己莽撞又隱忍的時候,她又何嘗不深深為他淪陷。
“你怎麼了,玉兒,是不舒服,還是想到什麼了?”盧梔湊得很近,像是要把她的一切都刻進腦子裡,不願放過細枝末節的變化。
玉環有些害羞,畢竟還有人在邊上,可她捨不得推開對方,如果未來李隆基又要橫插一腳,那現在的一分一秒都是格外珍貴。
但她又為什麼一定要覺得自己就會輸呢?
“沒事,不管聖人如何,我們要做的就是贏過他,達到我們的目的,就是贏。”鑒於康蘇兒還在,她不能說得太直接,雖然對方多少知道,可只要沒說出來,那就有掩蓋的機會。
“巧了,你喜歡贏,我也不喜歡輸,”康蘇兒短暫地放過陳舟,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笑得囂張跋扈,卻因為生得明媚而沒有那麼惹人厭,“太子那邊已經十拿九穩,只差最後拿人這個環節,怎麼樣,和我合作確實不虧吧!”
“可他畢竟還是太子,支援他的人還在,會為他說情的人也在。”出人意料,反駁康蘇兒的是陳舟。
康蘇兒不滿,瞪了陳舟一眼:“偏你要拆我臺是吧!”
陳舟搖頭,淡然的神情難得有一絲謹慎,對玉環鄭重道:“之前只是被薄霧籠罩,但是現在,我已經完全看不清太子的命運了。”
這和玉環當時很像,一個徹底改變了歷史走向的人,註定也是一個無法被掌控命運的人。
玉環是這樣,太子也脫離他本該在前兩個月因擅自攜兵甲入宮而被認為是逼宮謀反的命運,雖然結果相差無幾,可上一世畢竟把武惠妃捲到明面上,還累得惠妃不出一年就過世了。
以致於後來玉環被賊心不死、色心不改的李隆基召入了皇宮,荒唐又痛苦地度過一世。
她本以為能用改變所發生的事情來改變自己的命運,沒想到這根本不是因果關系,就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她、李琩、李隆基這些人的靈魂上打上了烙印,讓她難逃一劫,只能不斷繞圈。
但命運也不是沒給她機會,至少盧梔、陳舟、康蘇兒這些人的出現是前世無跡可尋的,那些過於玄妙的幻術、巫術、道法,讓她有了翻盤的可能。
既然李隆基的本性不會因為外力而改變,那面對一個有兵變可能的太子,最後的結果也一定不會改變,卻又能把武惠妃摘出來,已經是最後的勝利前至關重要的一步了。
“陛下不會容許一個有可能逃脫掌控的兒子,就算看不清李瑛也沒關系,李三郎畢竟還是那個李三郎。”
這話確實無人能反駁,在座的各位不說像高力士那樣瞭解李隆基,或多或少也是接觸過這個至高無上的帝王。
上位者的心思可能非常不好猜,但是行事邏輯無非就是那些,甚至都不用他們排除錯誤選項,李隆基的盛怒就足以證明他們的正確。
即使驚嘆於李隆基能記得一個女人幾十年,也沒人會真把他當成只知道情愛而不務正業的庸人,甚至他們所有人的心眼子加起來都不能幹得過全盛時期的李隆基。
現在不過是因為對手年紀大了,又有了一些上位者的小毛病。
可他依然令人膽寒,所以玉環那些害怕都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發自肺腑的恐懼,來自靈魂和記憶深處的顫抖。
“算了,別想那麼多了,還是該談談以後的事情。”康蘇兒話是對著玉環說的,可是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看向陳舟。
比起玉環在人前偶爾的害羞和尷尬,康蘇兒倒是格外自在,要不是後者好歹還知道禮數,對中原男子也更尊重和禮待一些,換了外族人,只怕能更生猛。
不過康蘇兒怎麼樣都無所謂,另一位當事人總能用最平靜的態度阻擋一切,不是不能拒絕,而是康蘇兒從來也沒有直接表露愛意,說出來顯得自作多情不說,還很傷一位女郎的顏面。
何況對方還是一位有未婚夫的準王妃,說出來的話更是給皇室抹黑,但就玉環看著,陳二郎也未必是塊冰疙瘩,只是兩人之間的阻礙確實很多,沒辦法視而不見。
“什麼以後?”玉環挑眉。
她沒想到康蘇兒還想著以後繼續合作,明明雙方就差挑明各自的用心,事到如今又何必要硬湊在一塊兒,對方是個聰明會謀算的主,這很難說不是一個圈套。
“當然是以後的合作啊,不好嗎?”果然,康蘇兒還是說了出來。
玉環沒看陳舟,反而是看了逍遙客一眼,後者眼中的抗拒與不滿很明顯,讓她覺得他隨時可能拔劍刺上來。
“我沒法做主答應你,還要問過惠妃。”玉環只是推脫,康蘇兒手上還有她想要的情報,她總覺得對方隱瞞了很多,直接表態總有種受制於人的感覺。
“之前是之前,我和李瑛的私怨已了,現在嘛,”康蘇兒拿食指繞著自己的小辮子,明明有著代表慈悲寬仁的觀音痣,可此刻更像是浸染了妖氣,“我是和你做交易,關武仙真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