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現在和李隆基沒有任何關系,但前世留下來的陰影又豈是那麼容易就完全抹去的。
但是安祿山的話確實也給她啟發,加上李隆基一直在找人,說不定對方的名字裡也有這個字。
一個流落江湖的會跳舞的美人。
聽起來就很像是李三郎那老家夥會喜歡的型別誒!
“你在想什麼,玉娘。”安祿山安靜不了半炷香,又盯著玉環看,讓她煩不勝煩。
“我在想你們為什麼要給我們下藥,把我引出來,就只是為了和我說這些隨時都能講的話?”玉環的聲音有些冷,還很不耐煩。
但她很快就繃不住了。
“是我讓他們想辦法把你叫出來的,”李隆基的聲音突然響起,嚇得玉環一激靈,差點沒穩住把杯子摔了,李隆基竟然借上前接杯子的機會扶住了她的手,“小心點,別打壞割了手。”
可惜了,再溫柔也沒用,她是楊玉娘,更是楊玉環,那個發誓要報仇雪恨的楊玉環,何況對方的年紀都能當她祖父,竟然還這樣恬不知恥。
她使勁抽開了自己的手,也許李隆基是看安祿山在這裡才沒有用很大的力氣,否則憑她真的沒辦法。
“陛下要找我問話,直接傳喚便是,沒必要這樣大動幹戈。”任誰被下藥施了幻術,都不會開心,尤其還牽連到了她的愛人和朋友們。
李隆基站直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中除了貪婪,竟然還有一絲懷念和憂傷,他在看誰?
他在透過她看誰?
“你拒絕了我一次,這是第二次。如果我讓你來,那你一定還會是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出的模樣,不像現在這般生動有趣。”李隆基的聲音很平淡,甚至有點冷意,但玉環知道他沒生氣。
這位很少容許別人忤逆自己的帝王,接二連三低頭,竟然是對著女人,該說是色性使然,還是憐香惜玉。
她知道的物件只有武惠妃和自己,再往前不是她能觸及的,也都是她出生之前的舊事了。
然而這並沒有讓她覺得榮幸,她也不以讓四海列國臣服的君主退讓為榮耀。
只是覺得可怕,可悲。
她同樣清醒地知道,對方是因為她像某一個人才這樣做,而他說的那些話,不過是把她當成了一個高階的玩物。
但天下誰又不是他李隆基的玩物呢?
玉環的心已經不會痛了,這一生她有心愛的人,所愛也在身邊,她在乎的所有朋友、親人都好好地在她身邊呢!這不比李隆基強嘛!
財富於她,權勢於她,都不如她自己和親朋愛侶重要。再多的錢財地位,在戰爭面前,在國破人亡時都如草芥一樣,命都沒有了,其他的又有什麼用。
“陛下,何必強人所難,您有惠妃,有大唐,有數千萬的子民,我又算得上什麼呢?何況您給不了我想要的。”
他當然給不了她想要的,她想要他讓出帝位,讓他跌落聖壇!
玉環其實沒想過要李隆基的命,不是她心軟了,而是讓他死反而便宜了對方,只有活著卻不得不退讓,拱手讓出江山給別人,對李隆基而言才是致命的打擊。
當權力不掌握在他手的時候,他才會知道痛,這比當胸刺他一刀可痛得多了。
李隆基看著玉環,好半晌才說:“你想要的是什麼我給不起的東西嗎?”
這話初聽沒問題,可他的語氣不太對,似乎不是在詢問,而是篤定她要的就是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東西,篤定得有些難過。
然而這些奇怪的難過都被他這傲慢無禮的態度給掩蓋了,不止是玉環沒聽出來,連善於洞察人心的安祿山都忽略了。
“尊重和自由就不必說了,連最基本的愛人您都不能做到,我希望我的另一半隻和我一人廝守終生。”
她終於把上輩子就想說的話說出來了!
玉環攥著拳頭,用衣袖掩蓋她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另一隻手已經摸在腰間的匕首上,萬一李隆基發怒要治罪,或者要強迫自己,她好歹有保命的武器。
哪怕事後因沖動被問罪也好過被動接受他的強行安排,流淚沒用,上一世流幹了淚,也就是換來一句“敕諭壽王妃楊氏出家為女冠,賜號‘太真’”。
又是“真”吶!
現在她可以完全確認,那個讓李隆基懷念半生的女子,名字裡一定有“真”,所以讓他這樣執著於用這個字。
她們人人都叫“真”,只恐怕在刻薄寡恩的李三郎心裡,她們人人都是假的,都是別人的替身罷了。
她在等待宣判,可沒想到,李隆基卻說:
“真像啊,你和她選的簡直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