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環下意識看向大廳中央的大缸,裡面的液體所剩無幾,環顧四周,似乎除了她們兩個和音娘,其餘所有人的酒杯都空了,面上有不自然的紅暈,甚至腳步都開始虛浮。
這飲品的後勁顯然比尋常酒水還要大,估計能趕超披香酒了。
“承認吧,你就是追著太子來的,把我拖過來作什麼?你自己來不行嗎?”在知道太子其實並沒有認出自己後,玉環就不再糾結剛才的事,但她不會輕易放過康蘇兒。
她突然失蹤,還不知道盧梔會怎麼著急上火,加上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逍遙客,陳舟又能壓到幾時。
康蘇兒聳肩,在玉環身邊盤腿坐下,隨手把杯中的飲品倒在菜餚上,無視了音娘略帶不滿的眼神。
“現在你不怕人多口雜了?”
玉環沒有接話,就那樣沉默地看著康蘇兒,等待下文。
“算了,不逗你了,我確實是早就收到情報,知道太子經常偷偷來鬼市,一開始我不知道和血樂宴有關,但是那次在宮裡,你說想看突厥的招魂,李瑛的眼神很奇怪,但是當時你們都只注意了陛下的失態。”康蘇兒緩緩道來。
聽起來沒有一點毛病,可是玉環已經不敢完全相信對方,生怕哪裡就有坑要讓自己跳。
“還有呢,之前有人對仙居殿動了手腳,是不是你派去的,突厥雖然有很多能人,但巫術也不是人人都會吧?”她輕輕將一塊刻有姓名籍貫的銅牌放在桌上。
這是梅涉啜的銘牌,上面沾染了血跡,有些地方已經發黑,看不清具體的職位。
趁著康蘇兒還沒開口,玉環又搶先說:“他全族現在可一個人都不剩了,再說假話就沒意思了。”
玉環抬眼看著康蘇兒,可後者不為所動,似乎根本沒有把這個人放在心上。但玉環知道這是預設了,否則康蘇兒大可以問她這個人是誰。
兩人就這麼看著彼此,玉環在心底嘆息,面具下的嘴角緊繃。
“那要合作嗎?”
玉環因為康蘇兒的“沒底線、沒原則、沒臉皮”的三沒主義有些無語,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康蘇兒竟然還有這一招等著自己,甚至前面所有都是為了這句話做鋪墊。
從康蘇兒第一次找上門來,甚至更久之前。
突厥特使進京毫無預兆,他們只有兩個人,很容易就能躲過金吾衛的眼睛,要說沒有一點陰謀,玉環根本不信。
她可不是從前那個無能為力的壽王妃,也不是那個充當花瓶和替罪羊的楊貴妃了。
現在的她,面對陰謀變陽謀,敵人變友人,不說得心應手,卻也很能端得住。
“合作?”她輕笑出聲,沒有拒絕,只是態度曖昧。右手手指懸在酒杯口,又向裡蜷縮收起,略過燒鴨烤鵝,跳過江鮮河鮮,翹著蘭花指,用食指勾起酒壺,左手隨意翻過一個未曾使用的酒杯,斟滿了酒,側身向前送去。
她眼看著康蘇兒微微眯起眼睛,下意識瞥了一眼酒杯中酒的顏色,不由得笑意更濃,便俯身繼續向前,藉著身高優勢對康蘇兒形成了一定的壓迫。
誰料,康蘇兒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將手直接拉近,輕輕抬起面具一角,順勢就著她的手喝完了一整杯。
“這是結盟的意思?”康蘇兒意猶未盡地舔舔嘴角,這才放下面具,可拉著玉環的手卻沒有松開。
玉環被看得心裡發毛,而她丟擲去的問題又被丟了回來,這讓她有火沒處撒,只覺得自己被擺了一道,明明之前還想看對方出糗,真是失算了。
再繼續打機鋒也沒什麼意思,還不如直接攤牌來得痛快,她還是沒辦法適應那種算計來算計去的交流方式,不免懷念起盧梔,就是逍遙客都比這好多了,至少他們都是有什麼就說什麼的型別。
和康蘇兒交流,實在累得慌。
玉環想要抽回手,結果對方還不放,似乎非要把話說明白不可,又一次感覺受制於人,可這和麵對李隆基時的無法反抗還不完全一樣。
一樣的是無法選擇,不一樣的是她們之間還是可以平等相交的地位。
至少不用再跪著笑臉相迎了。
玉環低頭看著她們交握的手,感覺耳邊所有聲音都消失了,眼前的世界灰白一片,唯獨康蘇兒的樣子異常鮮明,從前不曾注意的一顰一笑,被放大了無數倍,一點點刺破她的心理防線。
“要怎麼合作?你想要什麼?”她說出每一個字都十分艱難,聲音有些沙啞。
還好她們是在血樂宴,眾人都飲了特殊的狒狒血酒,沒有人顧得上她們。酒氣沖天,糜爛的味道充斥在鼻腔內,就像某種催化劑,快速助燃了她們之間的關系。如果沒有這種詭異氛圍的推動,只怕她們還要再互相提防算計好久,那可就來不及解決太子了。
“我要陛下廢了太子,你別問為什麼,這是我與他的私人恩怨,或許還牽扯到我的部族,反正你們也討厭他不是嗎?索性聯手,把他徹底解決掉,還有太子的黨羽。”康蘇兒說完才慢慢松開她的手。
“這不是你的最終目的吧?之後你還想怎麼樣呢?危及大唐的事情我不會同意。”玉環揉著手腕,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安祿山。
明天就是安祿山入京面聖的日子。
這個時候康蘇兒卻提出要和她聯手對付太子一黨?
她是不是引狼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