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沒有她楊玉環成為貴妃,也未必沒有另一個王玉環、李玉環,只要李隆基沒有變,只要他未來還是那個模樣,大唐依舊會重蹈覆轍。
可她的確藉著這樣宏大的理由去完成自己的私慾,甚至把與此毫不相關的盧梔、陳舟、逍遙客,甚至又一坊都牽扯了進來。
還是一份今生今世都無法開口言說的私心。
她是不是真的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就像五郎說的那樣呢?
義無反顧,沒有絲毫頭腦和邏輯,不加思考地就投入了複仇的行列。
玉環無助地閉上了眼睛,她突然又有了當初想要赴死時的感覺,無法被這個世界接受和容納的痛苦。
就在她任由思緒飄遠,陷入泥淖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一束光照進了漆黑的泥潭中。
“小九,怎麼了,玉娘,你看看我好嗎?”
是盧梔。
他伸手接住了玉環軟倒下去的身體,另一手又從上繞過去墊在她的腦後,謹防沒扶穩讓她磕壞腦袋。
雖然盧梔不像逍遙客他們有一身功夫,可他是反應最快的那個,也是第一個看出玉環不對勁的人。
“是不是我剛才說錯話了,對不起,小九,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逍遙客拉住了盧梔的胳膊,沖他搖頭,又示意他將玉環放到屏風後的軟榻上休息。
“過來。”逍遙客見盧梔把人放下了還不放心,非要看護著,只能嘆氣,上前搭上玉環的脈搏,凝神聽著。
盧梔大氣都不敢喘,直到逍遙客放下了手,沖他點頭說沒事,才順從地跟在對方身後出了門。
“她為什麼會這樣?”盧梔控制著音量,雖然是在和逍遙客說話,可沒一會兒眼神就會往裡面飄。
“急火攻心,憂思過重,”不等他繼續追問,逍遙客將手往下壓了壓,示意他聽自己說,“我覺得和她想要幫助惠妃有關。”
逍遙客的本意是最好能和玉環講明白,讓她盡可能地把一直藏在心裡的事情說出來,這樣他們可以對症下藥,也能在以後避免觸碰雷區,方便做進一步的計劃。
畢竟,逍遙客還是又一坊的人,即使他們是好朋友,如果因為玉環的某些隱瞞而危及又一坊,那會讓他和陳舟十分為難,到時候也難以顧全大局。
可是盧梔拒絕了他的提議,用最堅定的態度表明自己的立場:“我相信玉娘,也會無條件全力支援她,不管她的目標是武惠妃,或者陛下,甚至……甚至是李琩,只要她需要,我不在乎什麼原因,她不願意說一定有她的難處。”
“我覺得你可能沒有明白我的意思。”逍遙客扶額,盧梔就是這樣,一遇到和玉環有關的事情就不能很冷靜地思考,做事全憑沖勁,愛較真,實在是讓人頭疼的存在。
盧梔神色平靜,沒有像以往那般沖動上頭到面紅耳赤,還很認真地思考了一番:“唔,你是擔心玉娘這麼做有私心,會給又一坊和你們帶來麻煩,但不是所有事情說出來就會變好的,她需要的是理解她的人,也許我現在還做不到這一點,那給她絕對的尊重和信任就可以了。”
“我相信她心裡非常清楚,不然就不會憂思過重,她一定也擔憂會連累我們。”
盧梔再一次望向屋內,看著屏風後那個模糊的身影,還有一句話他沒有明說。
他再也不想看到小九以那樣決絕的姿態去赴死。
她一定是經歷過很可怕很痛苦的事情,才失去了對活著的希望,只求一死來解脫。
或許是盧梔的表情太好懂,逍遙客也想到了玉環之前企圖跳河自盡的舉動,一時也沉默了,也難怪他多次和陳舟提起要問清楚玉環的事,卻都被回絕了。
難道真的是他把所有感情都投入了琵琶中,為數不多的也分給好兄弟,所以在其他的事情上顯得格外不通情達理?
還不等逍遙客想明白,虛掩著的院門就被人一腳踹開。
來人穿一身胡服男裝,棕色的頭發被編了數十條小辮子,垂在耳側的兩綹發自然捲曲,睫毛又密又長,在那雙閃爍著激動的杏眼上投下一小片陰影,鼻樑高挺,眼窩很深,一看就不是中原人的長相。
“娘子找誰?”逍遙客問道,他和盧梔都戒備了起來,這裡可不是那麼容易找到的。
來者不善。
“是不是有個叫盧五的住這裡,你的朋友陳二打賭輸了,我是來討債的!”
盧梔半天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對方,片刻後才小聲問逍遙客:“逍遙,她說的真的是行止兄嗎?”
那個陳行止會和外人打賭,還賭輸了,簡直天下奇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