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放一萬個心吧,逍遙客都給我傳了訊息,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我心裡都有數,如果今後娘子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也不用客氣,大家都是朋友,略盡綿薄之力。”太醫的意思很明顯,他也是又一坊的人,只是級別沒有逍遙客高,不知道是否和李龜年平級。
這竟然還被盧梔給瞎說中了!
玉環一時語塞,小聲問:“那請問宮裡到底有多少‘朋友’?我怎麼感覺漏成了篩子?”
“娘子這話又是何意呢?以娘子這般人品,多的是人願意相助,何況我們都是各司其職,並沒有能力知道更多的事情。”太醫說完留下一個玉瓶就告辭離開了。
“天下的巧宗兒都給我們碰上了不成,老天爺真是厚愛你,否則怎麼你缺什麼,就給你送來什麼?外面那些傳奇小說都沒這樣巧合的事兒。”盧梔看起來比玉環還要高興,他在心中細數遇到玉環之後的那些事,似乎每一樣都巧到了極點。
唯有她從未覺得自己碰見的巧合是上天偏愛的緣故,畢竟如果真的厚愛她,就不該讓她上輩子被李隆基擄到宮中,成了別人的談資笑話不說,還平白背負斷送李唐江山的惡名。
“最巧的不是別的,是遇見你了呀,否則我又該怎麼認識逍遙和二郎,更不會有機會進入梨園實現我的追求和報複。”玉環所說是“報複”,意在報複李隆基前世之仇,可盧梔卻只以為是“抱負”,畢竟玉環是真的挺喜歡舞蹈和音樂。
“當然了,遇到你也是我最幸運的事情,不然我也不能和行止兄碰面,誰知道他會去洛陽,我差點就要往江南去了。”
他們如此惺惺相惜,又對彼此異常珍重,即使相識還不足一載,可情誼又怎能用時間長短來衡量。
等盧梔關好門窗,見玉環的腳頭還有空位,便自發躺下,兩人中間隔著案幾,下面還藏著美酒。
他將酒拿上來,又把玩著太醫留下的玉瓶,好奇地開啟聞了聞,結果差點沒直接甩出去。
“這什麼玩意兒啊,這麼個怪味道,比隔夜的飯菜還難聞,”盧梔將瓶子推到一邊,又嘀嘀咕咕著,“他怎麼用這麼精美的瓶子裝這種腌臢貨,暴殄天物啊!”
“反正只是隔夜,也沒餿不是嗎?”玉環竟然還有心情接個冷笑話,看來心態已經好轉。
他們弄不清這究竟是什麼玩意兒,只能等逍遙客下次來時再詢問。
“反正這兩個月我是跳不了,索性多練練琵琶,等我把反彈琵琶練熟,就第一個跳給你看,就是今天這支舞,到時候我們怎麼也能住在宮外了,有的是時間。”玉環鄭重許諾道,這飛天玄女舞和她的霓裳羽衣舞一樣,都意義重大,是她最愛的兩支,當然要跳給最好的朋友看。
盧梔驚喜異常,既為玉環待他與眾不同,更為那極難得的絕技——反彈琵琶。這技能只存在畫裡,他還從沒聽說有人可以做到,但她既然說了,那他便絕對相信。
“好,那我一定盡快想辦法能出宮住,再把你也接過去,行止兄找的房子大小適宜,還專門闢了一間隔音的,到時候練習也不怕會擾民了。”盧梔不禁開始暢想未來的生活,眼前的那些問題,就又都不是問題了。
玉環雖然沒有他那樣的樂觀,可也沒有掃興,而且如果能每日出宮回家住,哪怕每旬回去幾天都好,比一直待在這深宮高牆之內要強得多。
只有在宮中待過的人才知道自由是多麼可貴,在她心中,其分量不亞於報仇雪恨,她可不想為了李隆基而放棄自己好好生活的希望,更不想和他兩敗俱傷。
也許之前她那麼想過,為了仇恨而不顧一切,可有了盧梔、陳舟和逍遙客這樣的朋友,加上新認識的月娘和李謨,每一個人都待她那樣好,讓她收獲了從前沒有想過的友誼。
如今的她,又怎麼捨得去死,怎麼捨得魚死網破。
這一切少不得還要細細圖謀,否則一旦事敗暴露,她身死也罷,可不能連累朋友們,尤其是早就和她綁在一條船上的盧梔。
她已經活了一世,就算不太美滿,死得憋屈,可怎麼也經歷過人世間的繁華與美好,而盧梔才十幾歲,以他的才學,未來充滿了希望,絕不能因她而毀了。
玉環悄悄下定決心,要盡可能守護這個她重生後遇見的如蓮花一樣純潔幹淨的少年:“這事也不用著急,等逍遙客來問問他的意思,或者讓他去問問李教習也好。”
“行,不過聖人最近常晚上找我去彈瑟,我是擔心李教習出於這方面的考量,不能讓我們日日歸家。”盧梔順口說完才有些臉紅,他怎麼就把和玉環的臨時住所稱為“家”了呢,不知道她會不會介意。
“剛開始不能日日回去也無妨,官員都要十日一休沐,聖人總不能一輩子不讓人回家吧?”玉環沒看出盧梔的小心思,但她很喜歡“家”這個稱呼。
有家有朋友,人生一大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