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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開元二十三年,八月。
洛陽皇城外多是青山綠水,窈窕如畫中美人,縱然是暑氣當頭,也不減旅者遊人的雅興,尤其是上月鹹宜公主大婚,許多世家子弟、天潢貴胄還沒有離開,藉著公主的大喜事互相走動。
別說名山大川,就是沒點名氣的小土坡都有不少車馬,要真想尋一個僻靜無人處只怕得費點力氣。
玉環走了快兩個時辰,哪怕山間綠蔭蔽日,汗水也浸濕了她的半臂錦,耳邊的發絲黏乎乎貼在臉頰上,就在她體力和耐心徹底耗盡之前,終於找到了一片清淨地。
這一片洛水平靜無波,偶爾有禽鳥掠過,四下樹木比剛才少了許多,總算是能短暫擺脫蟬鳴之擾了。
等恢複了些力氣,玉環才撐著樹幹直起身,而當她的目光再一次無意間落在手上時,那雙迷離多情的桃花眼中竟然蓄起了淚水。
這是一雙十分年輕的手,是一雙養在深閨中女兒的手,嫩白柔軟,比洛陽最嬌的牡丹還要嬌,比宣範坊內最軟糯的籠餅還要軟。
也是十七歲時她的手。
時隔多年又重新看到這樣年輕的自己,玉環直到現在都不敢確認,生怕這只是死後靈魂飄渺的回憶,就像死前的走馬燈,等曾經那樣愉快的少女時期度過後,命運會再次不斷推進,迴圈往複。
因為條件限制,她沒法找到一面足夠清晰的銅鏡,也不能得知這具身體是否有白綾留下的痕跡,更不曉得真實的年紀,只能憑藉著這雙實在年輕的手暢想一番。
沒有幾個人能拒絕返老還童、青春永駐的誘惑。
就算是曾與帝國最高統治者共同享有天下的太真妃楊玉環都不能免俗。雖然十七歲的容色與她盛年時不好比,多了稚嫩與天真,可總歸還是有些激動,為了曾經的年少青春,大好年華。
然而,比起那零星的喜悅之情,這兩日縈繞在她心頭的更多還是恐懼與憂慮,諸多愁思和回憶紛至沓來,將那些躁動不安、本能的歡喜全都壓了下去。
倒不是為其他,只是在她重回十七歲這一年之前,剛剛在馬嵬坡數千軍士陣前就死。
因為安史之亂,在李隆基帶著她丟棄了長安,預備前往蜀中以後,一切都成了不可預計的未知數,甚至她都沒能再回到兒時居住的蜀州。
那天清晨,她就得知了陳玄禮等禁軍軍士在三郎面前要求處死她與堂兄楊國忠,那可不是什麼臣下對君主的請求和諫言,更像是一言不合就會嘩然兵變的威脅恐嚇,尤其是他們一群多年疏於騎射武藝的貴胄,要想能安穩前往蜀中,少不了陳玄禮等人的護衛。
如果僅僅如此,她還能憑借多年的情分求三郎饒了自己,但在得知其中還有李輔國的挑唆後,即便是再不通政治,也從來沒有幹政意圖的她,也知道這中間有太子李亨的一份功勞。
政變之中,權力交接之際,總是要鮮血寫就的,這點對李家人來說尤為平常,他們彷彿天生就是宮變的好手,用血肉祭旗也得心應手。
玉環是親眼看著自己的堂兄與大姐死在亂軍刃下,兄長最寶貝的胡須上全是紅得發黑的血,濃稠而黏糊,滴在地上卻很快被軍士的腳印給掩埋。往日大姐韓國夫人最得意的發髻早就散亂不堪,失去了所有尊嚴,倒下的身體上還有斑駁的泥土和腳印。
李三郎還算有幾分情,知道為了心愛的女人求一求禁軍,可也不過就幾分而已。
在李隆基明確知道禁軍的意圖後,那想要為貴妃說情的心思也就散了大半,而最為瞭解皇帝心意的不是她楊玉環,是數十年如一日陪伴在聖駕旁的高力士。
玉環聽得真切,高力士讓三郎以大局為重,為自保,舍棄貴妃。
從李隆基點頭應允的那一刻開始,玉環的世界就失去了所有聲音和色彩,除了紅色,鮮血那樣的紅色。
她的最後一眼沒有看到那位曾親切喚自己為娘子的男人,記憶最後除了徹骨的疼痛,就只剩下滿枝的白梨花。
白綾死死絞著梨樹,枝頭被拉彎得垂了下來,輕微晃動著,這是玉環上一世最後的動作了,作為人本能的反抗與掙紮,可最終只有無數梨花散落。這個不該開在此時的花朵,像六月飛雪,又在眾人眼中逐漸模糊,似乎要與白綾融為一體。
就這樣想著,兩行清淚不自覺又掛在玉環頰邊,她還隱約記得在自己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聽到遠遠傳來地動山搖般的呼聲。
將士們掛著喜悅的淚水,模糊了眼眶,為自己英明的君主除去了身邊禍國的妖妃而雀躍,是打心眼兒裡的高興吶!
即便回歸現實,玉環的嘴唇還是不住發抖,雙手下意識護住自己的脖子,她還以為此刻在馬嵬坡前,定然不能再發出一點兒聲音,卻不想聽到婉轉動人的音調,十足的青春稚氣。
“這竟然……都是真的嗎?我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