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堇如有失而複得的心情,轉頭向白萍致謝道:“多謝白萍姑娘。”
“夫人言重了。”白萍彎唇一禮,適時帶著那幾位驚魂未定的侍女退下去,臨行前目光自完顏亮面上掃過,見這向來只會冷漠假笑之人眸色一派柔和,心下一頓,覺得這位忽然來到府中的夫人,說不定還真是鎮得住整座府邸的寶玉。
——就是不知道這寶玉法力多大,能不能擋得住總愛來這府上作怪的妖孽了。
白萍悄然一笑,心中暗自壓一記寶。
房中短暫風波平息,完顏亮方才露出的戾氣早已收斂無蹤,靠近唐堇身後去看他手中物,問道:“堇兒要戴著這簪子出去?”
唐堇尋到重要物什,心情正好,聞言竟低笑出聲,言語輕快地搖頭回道:“女子佩戴的發飾,我怎麼能用……這是我娘留下的遺物,陪了我十餘年,我這一回竟忘了早些尋找它……”
話裡說著,唐堇當真感到幾分自責。
以前這簪子總被他悄悄壓在枕下,若是白日受了委屈,夜裡便能拿出來看一看、摸一摸,全當安慰自己。如今來到完顏亮身邊,像是突然擁有了什麼無比牢靠之物,實實在在地取代了這一支木簪所給予的庇佑,萬般安逸,就這麼忘了將它時刻伴在身旁。
唐堇微微紅了眼,懊惱之餘心中莫名悸動。
身後人沒問他任何,聽他提及至親,順眸探出手臂,將他擁到胸膛。
春末夏初,浮雲淡薄。
麟州城慣有地熱鬧著,街頭行人熙攘,攤販齊列道旁,偶有孩童嬉鬧著在路上跑來跑去。
唐堇穿著一身鵝黃暖色的衣裳,與完顏亮行得不緊不慢,袖下手指被這人捏在手中把玩,起初令他羞怯不已,到後來被街上琳琅滿目的玩意兒分走了神思,唐堇才漸漸地放鬆下來,任這人如何黏膩,只顧著轉頭張望新鮮事物。
走著走著,完顏亮便忍俊不禁,忽然將他攔腰一勾,也不管四下有無人側目,笑問道:“堇兒一到街外,看什麼都不看我了。”
唐堇面上浮起暖色,忽又聽這人壓低聲音調侃道:“還是在府裡好,起碼在府裡的時候,你會偷偷瞧我。”
他頓時無地自容,連耳根子都發起燙來。
——本以為自己時有的小動作從未被發現過,卻原來這人根本就是知道的。
完顏亮卻還不肯放過他,把人越攬越緊,帶笑問著:“這外頭好看,還是你家相公好看?嗯?”
唐堇抿唇,垂首閃躲,偏偏這人遲遲不肯放鬆力道,怎麼躲也躲不過去,他只怕注意著自己的行人會越來越多,只好小聲答道:“你好看……”
完顏亮沉笑不止,想在那臉上親一下,又擔心他羞得不肯再往前走,稍作衡量還是忍了下來,不再繼續捉弄下去。
這人收回手臂,唐堇轉身時留意四周,發現似乎沒什麼人望著他們,暗暗鬆了口氣,卻不知其實在這麟州城裡,鮮有不識完顏亮身份之人。那些人對其有所畏懼,自然不敢將目光放得太過直白,只怕萬一惹得他發怒,徒招一身厄運。
街上諸人視若不見,各自交談行走,大抵只有小孩兒才心無畏懼,眨巴著一雙雙天真大眼仰頭來看,若是對上了唐堇的目光,還會咧嘴一笑,沖他做個羞羞鬼臉。
唐堇漸漸心神鬆懈,大抵是受到那些孩童影響,面上淺淺浮現一層笑容,手指難以察覺地輕輕曲起,勾住了身旁之人的手掌。
身後不遠處,一名年僅十歲有餘的少年驚訝望著他,滿目皆是不可置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