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文、嚴武,不得無禮。”男子發話了,聲音溫潤,不喜不怒。
符鶴想要賠些金銀了事,不料男子失笑道:“我們趕路用的是馬車,不是金銀,這一帶方圓十幾裡都買不到馬車。”
唐月柔只得說道:“父親,要不您把馬車讓給這位公子,我與父親同乘一輛馬車吧。”
符鶴面色嚴肅,顯然不願意與陌生人同行,但雨勢越來越大,若是僵在這荒郊野嶺,入了夜只怕會有更多危險。權衡片刻,他只好答應下來。
嚴文、嚴武恭恭敬敬把主人扶了起來。
唐月柔等人這才發現男子是個盲人,他走路與常人無異,但兩名僕人時時小聲提醒他注意腳下。
“我說他怎麼不看小姐一眼,原來果真是個瞎子,生得那麼俊,眼睛也長得漂亮,可惜白長了……”秀華低聲說道。
“秀華,不要議論別人。”唐月柔低聲回應。
秀華活潑率真,經常說些無心之言,但在旁人聽來,多少有些傷人。
各人都上了車,阿戌清理了散架的馬車,拔起巨傘給眾人撐了,大家繼續上路。
嘩嘩的暴雨中,唐月柔與符鶴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關於行商的事,不過是關於雲中城和西疆諸國的風情民俗。
符鶴忽然取出一卷紙,左手拿著,右手拿筆寫道:此人來得蹊蹺。
唐月柔接過紙筆,寫道:不知此人企圖,不可輕易試探。
符鶴點點頭,如果此人是針對他們而來,說不定暗處會有埋伏,所以己方不能輕舉妄動,以免引起廝殺,傷到公主。
千趕萬趕,總算在入夜前進了城,金奴去四處打探,非但不見賣馬車的,連把傘都買不到。
符鶴又讓金奴去與那名男子交涉,說願意把馬車賠給他們,還想買下他們的傘。
結果金奴垂頭喪氣來報:“那傘……是那位公子的家傳寶貝,不賣。”
唐月柔與符鶴對視一眼,無語凝噎——沒法弄到傘,他們只能等到雨停,可是與富商雲深彙合的日子就要來臨……
車隊進了客棧,此處寒酸,大廳裡只有四五對桌椅,但移步別處太不方便,加上店家扯著嗓子大喊“我們鎮只有這一家客棧,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咯!”
唐月柔點頭示意眾人就在這裡住店。
明華、秀華忙取出一匹絲綢,一邊剪開,一邊將面前的桌椅都鋪了,才請唐月柔坐下。
店家和嚴文、嚴武看得目瞪口呆——
用絲綢給自家小姐墊屁股?墊完了難道扔掉?不,一定是拿去賣,真是奸商啊奸商!
所有人坐定,將大廳都坐滿了,店家忙裡忙外,給眾人點了菜。
管家再三囑咐鍋碗瓢盆多刷幾遍,額外添了片金葉子給店家。
符鶴與那名青年攀談起來,再次提起想要買他的傘,被婉言拒絕了。
“那麼,公子是要去往哪裡?如果恰巧順路,能否借公子的傘用幾天?”唐月柔毫無顧忌地向陌生男人開口,也沒戴冪籬,橫豎此時是商人之女,拋頭露面、傷了大雅又怎樣。
“我家公子姓莊。”嚴文機警,只報了姓氏,方便唐月柔等人稱呼。
“我叫莊中月。”男子卻自報了姓名。
“可巧了,我家小姐的名……”秀華嘴快,差點說出不該說的話,被明華悄悄在腰上掐了一把,痛呼,“嘶——有臭蟲咬我!”兩人的手在桌下打成一片。
莊中月卻沒有為秀華未說完的話好奇,不疾不徐說道:“我們要去雲中城。”手中小刀起起落落,眨眼間那截木頭隱約露出了馬的形狀。
符鶴心中更加警惕,問道:“莊公子去雲中城,莫非也是行商?”
骨節修長的手停住,小刀刻偏了,馬脖子上凸出了一大塊。
莊中月低聲道:“去求醫,治我的眼睛。”
說著,他索性放下小刀,在馬脖子上捏了捏,凸起處竟然被他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