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行幾步走至他身側,蕭季淩緩緩回頭,見是呂嗣昭來了,既不起身,也不說話。
呂嗣昭垂眉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眸子盯著蕭季淩。
“本王不是說過了不讓你唱戲嗎?你剛才唱了曲,莫不是將本王的話當耳邊風了?”
蕭季淩坐直了身體,急道:
“殿下是龍子,規矩自然都由您定,可霜花是伶人,只能看著人家唱,不能唱,每天在這裡跪著,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求您放過我,儇王殿下,求您放過我。”
呂嗣昭聞言邪魅一笑,看到他焦急悲痛的姿態,反而覺得好玩,遂斂了衣袍在他身前蹲下。
呂嗣昭伸出一隻手抓著他的膝蓋,他直視那雙眼睛,笑道:“霜花,本王要毀了你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就算本王不刻意毀你,你再跪下去這雙腿也恐怕是要廢了,今後還怎麼在臺上跳舞呢?”
蕭季淩聞言募然抬頭,滿眼痛苦的神色,“儇王殿下,求您讓我唱戲!求求您!”他伸手瘋狂拉扯呂嗣昭的褲子,“霜花從來為戲而生,如果您不讓我繼續唱戲,那您等於要我死!”
“煩死了!呂嗣昭面帶輕蔑之色看著他,“那你就去死吧!”
呂嗣昭推了蕭季淩一把,推開了他,幹脆地甩袖而去。
蕭季淩對唱戲的執著是超越生死的執著。他求呂嗣昭讓他唱戲,就像一個渴的人求別人給他水一樣。
他是純粹為演戲而演戲,演戲是他的本能,就像吃飯一樣,是每天必做的事,不做就得死。演戲就是他生存的意義。因為他從小到大每天都在做同一件事,所以,唱更好的戲,登上更高的舞臺,對他來說,像呼吸一樣自然。
有些人就是這樣,他幾歲大被賣進了一個地方,之後年年月月日日用所有時間精力學會了一個東西,他就天天做這個東西,本能地在做。
要是現在不讓他做,他就覺得連活著也沒有意思了。
一個時辰後,呂嗣昭正在茶房喝茶。
清淺茶香浮於杯盞之上,旁邊兩個二八年華的妙齡女子正坐在前方,一人彈奏琵琶,一人口中唱曲,琵琶與唱曲的聲音不絕於耳。
呂嗣昭正享受之時,府中的僕人突然沖進來報告:“儇王殿下,霜花方才投湖自殺了。”
呂嗣昭聞言心中一震,放下茶杯屏退兩名女子,起身道:“現在人如何了?”
那僕人俯身低頭:“霜花,他、他已經跳下去了。”
呂嗣昭皺了皺眉,吼道:“快去把他撈上來!”
“是是是!儇王殿下!”那僕人嚇得戰戰兢兢,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呂嗣昭沒好氣地嘆了一口氣,他揹著手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步伐紊亂,無意間撞倒了案上的茶壺。那茶壺和琉璃茶盞瞬間滾落在地,茶水和琉璃片碎了一地。
“來人。”呂嗣昭朝外大叫了一聲,一時間四下裡俱靜,也不知那些僕人都去哪兒了,竟然沒有一個人過來伺候。
呂嗣昭呼啦一聲開啟門,朝外面大叫了一句:“來人。”
不出一會兒,終於見到一個僕人低垂著頭快步疾走過來,在他身前跪下。“殿下有何吩咐?”
呂嗣昭瞥了他一眼,道:“快去把茶房收拾了。”
“是。”
僕人進去後,呂嗣昭走出來,抬頭望了望院子的方向。姑臧的秋天,還真是秋風蕭瑟,落葉滿地,悽悽涼涼啊。
過來了一段時間,已經被僕人們打撈上來的蕭季淩終於被運回來了。他渾身濕透地躺在那裡,濕漉漉的頭發緊貼著額頭,臉上煞白一片,令人見之生憐。
呂嗣昭無奈地遙搖搖頭,吩咐道:“將霜花抬進去照顧一下,別讓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