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天帝擲向自己的絲網便是製造幻象的法術;那麼,她眼見的只是自己虛構的幻象,俊卿並沒有死……
玄乙雖仍是半信半疑,卻定下心神,站起來重新凝聚法力,指向空中,喝道:“結!”
手中冰刃飛出,“叮當”一聲,與空中冰層相撞,幻術結成的冰層終於四分五裂,冰渣四下墜落。
顧不上別的,玄乙迫不及待地轉頭,視野中終於看見了俊卿。
太好了,他還好好的,還活著。玄乙一顆懸起的心放下來。
乍然大悲大喜,她一時尚未回複精神,卻見不遠處的俊卿一臉焦急,正朝她大叫著什麼,直直朝這邊沖過來。他身後,元白亦睜大了栗色眼睛,死死地望向自己,不顧身處天將重重兵刃包圍,已將彎刀猛力擲向在自己對面正與青竹相鬥的天帝。昊空倒在一邊的地上,也盯緊了這邊。
玄乙疑惑抬眼,只見頭頂一片猩紅,熱浪席捲撲面,雷聲幾乎震耳欲聾——九道迅猛灼眼的火球自天而降,近在咫尺,已經齊齊撲到自己臉前!
原來是天帝見她被幻術困住動彈不得,便趁機拼上全部法力孤注一擲,再一次召喚出了九煉天雷。
碩大火球的外焰已經烤焦了她翻飛的頭發。此時已是避無可避,九道天雷集中對她降下,九道軌跡封死了她此時所有可能的退路。
下一刻或許就要命殞天雷之下,這一刻,玄乙倒並無畏懼。
昊空已然被自己重創瀕死,待他死後,鎮魂鞭封印便會瓦解,巽朔的精魂將會歸於天際,重獲安息;至於天帝,在一連兩次召喚九煉天雷之後也會耗盡法力,剩下的人不可能讓他活著走出流波山。
巽朔一族的大仇將皆盡得報,一切完滿。不枉自己掙紮磨礪了這三萬年。
她耳邊卻忽然響起了從前俊卿的話:“……手刃仇人……再擁抱愛人……”
唯一的遺憾和歉疚,便是對他。成親之後不過數年光景,自己便墜入混沌境;他苦苦等了自己三萬年,還未有幾刻甜意,如今卻要眼睜睜看著自己在他面前灰飛煙滅。
她只來得及向俊卿投去一個抱歉的眼神。
玄乙閉上眼睛,感受到眼簾之外一片紅光。周圍再無嘈雜,無比安靜,像是回到了她生命的初始。
沒有雷火炙身的灼熱,沒有肌膚成灰的疼痛……九煉天雷竟如此仁慈?
玄乙有些疑惑,詫異地試著睜開了眼睛。
眼前確實是一片紅光,準確來說,她全身被都被紅光包圍的嚴嚴實實。
但這片紅光與雷火的絕頂煞氣截然不同。溫柔而堅定,令她無比安全地被包裹其中,彷彿是身處從前在青丘之畔、俊卿召喚而來的紅色飛車之中。
四下安寧,紅光祥和,恍若凡間喜轎。玄乙深深舒了口氣,再仔細一看,包圍住自己的竟原來是片片赤色羽毛。
她猶自不信,伸手一摸,觸手之處光滑輕柔,果然是羽毛。數不清有多少赤色羽毛,一片片密密緊緊地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層柔軟又牢不可破的壁壘,一絲縫隙也無,將她完全保護在其中。
這是……鳳凰瞳羽?!
是俊卿的瞳羽!
從前在貪狼堡壘中,俊卿擔心她酒醉會為叢峰所傷,一時情急,曾喚出一片瞳羽護在她身前。
眼下他喚出了多少片瞳羽?層層羽毛,如柔軟的盔甲,難道竟替她擋下了九煉天雷?!
正不知所措間,瞳羽壁壘之中光華大盛,紅光亮到極致——忽然之間,片片赤羽分崩離析,四散飄起,在空中盡數起火燃燒。
玄乙不再發怔,做好準備,一瞬之間向後退去,重新喚潛淵在手。待看清周圍,卻發現這一退其實倒屬多餘。
九煉天雷已然熄滅,天帝耗盡了法力,面如土色,身上猶插著元白的彎刀。隨天帝而來的眾天將沒剩下多少,困獸猶鬥,卻已難成氣候,只有風間仍在勉力與叢峰交手。
青竹丟下天帝,俯身頹然跪地,將昊空靠在自己臂彎,任他的血染上自己衣衫。
俊卿站在離她不遠處,獰貓落在他身邊相護。
兩下安然無恙,四目相對,俊卿便又對她粲然一笑:“我這些年攢夠了這些羽毛,正愁沒有用武之地;如今護你一回,總算有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