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爽!他很不爽!
看樣子這白衣魔頭與玄乙應是舊識,說話時言語間流露出的語氣如此隨便,還有意無意地透著親暱的意味,他才不要此時走開,留下這兩人單獨敘舊呢!再說,地窖那股醃蘿蔔味他也嫌棄得很。
玄乙見他似無大礙,略微放心,便回頭冷靜問道:“元白,你還可記得你當初是怎樣被困在這混沌境的?”
見玄乙似發現了什麼線索,元白表情也跟著凝重起來:“自然記得。”
往事實在太過久遠,元白卻似歷歷在目,嘆道:“從前濯天之戰,罔師身死、魔族戰敗,我在瀕死之際逃脫戰場,偽裝面目混進永春城中。為盡快恢複法力,我每晚都在城中偷偷獵捕吞噬魔物,有時忙亂之中還會抓到修煉魔道的凡人。原本我自持身份,並不喜好吞噬,更不會對凡人下手,但是……那時我實在太餓了,只想活下去……那是我騰蛇最不堪回首的一段過往……”
“後來天庭的人尋蹤來到永春城,我在吞噬之時正巧被他們當場看見。那幫廢物卻畏懼我名聲,不敢與我對上,逃得飛快。被發現後,我喬裝為凡人躲在城中,心想永春那麼大一個城,三教九流雲集,只要不再鬧出動靜,天庭難再找到我。只是完全沒想到,忽然一夜醒來,整個永春城的人,還有我,都已經置身這個鬼地方。”
元白回味著,狹長眼睛一轉,看向玄乙:“我不斷嘗試了各種方法,卻都出不去。後來……遇到你,那時的你,被我幾句話中的真相激得動怒,差點墮入魔道。”
玄乙聽著他回憶,兩人都想起與對方初次交手的場景:
“叮”的一聲刺耳脆響,長長的銀色彎刀精準格在潛淵劍身,玄乙頓時像一隻破舊風箏般被震飛出十丈遠,跌落在孤境蒼白粗糲的地面。
手持彎刀的魔頭一身無瑕白衣,乍看之下還以為是位瀟灑不羈的仙修,可那劍眉之下是一雙滿溢危險氣息的深栗色眼眸,渾身狂戾魔氣,勢可沖天。
他將彎刀收回腰間,不緊不慢地朝掙紮不起的玄乙走過來,就像獵豹走近斷了腿的黃羊:“我老早就聽說此處竟來了巽朔龍族,大家都爭相想來一飽口福;現下看來果真如此,還真是新鮮。聽說你幾乎把絕境和滅境中的魔物殺了個遍,想必已發現了,他們其中的大部分從前都是永春城中的居民;不過,你為何要調查這個?目的何在?你究竟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玄乙口中流血,倒在地上不答話,只捏訣運氣,努力想將潛淵喚至手中。
殘酷肅殺的風吹過,孤境的地面卻並不飛起任何塵土。
那人毫不客氣地抬腳踩在她手上,緩緩加力:“要不是想知道你是如何來到此處的,我早就一刀把你剁成兩半。現在,立刻回答我,你是怎麼進來的,要怎麼出去?!”
原來這魔頭雖如此厲害,竟也是被困在此處。
手上鑽心的疼痛讓玄乙無比清醒,想到也許就要死在這魔頭刀下,她實在心有不甘,只得盡力拖延時間,運轉著法力,忍痛冷笑:“我當然不知道怎麼出去!若是我知道,我早把這些永春城的人帶回去作證,叫天庭的人看看,永春城根本不是被我巽朔族吞噬!”
那魔頭聞言一怔,隨即仰頭哈哈大笑:“誰說的,莫非天庭說是你們巽朔龍族吞吃了永春城裡的人?真是荒謬。”
玄乙立即抬起頭,質問:“你怎麼知道不是巽朔?”
“我當然知道,”他低頭嘲弄地俯視玄乙,輕輕舔著牙齒內壁,一字一頓:“當時那些天庭派來的窩囊廢們也都看見了,在永春城裡到處吞噬的人——明明就是我。”
玄乙瞬間睜大了眼睛——原來是這樣。
元白猶自說道:“看在你巽朔龍族未曾參加濯天之戰的份上,我今日便不殺你……”
話未說完,原本仆倒在地的黑衣女子忽然一聲驚天嘶吼,被他踩在腳下的手掌硬是抓碎了地面厚硬泥土,緊握為拳,將他掀倒在一邊!
那柄黑沉的劍悲憤長嘯一聲,閃電般直沖他咽喉而來。他來不及起身,急忙揮刀擋住,立即嗅出這劍上原本的兇氣正在一點點地變質——
那劍並未落回地面,而是狂亂地在周圍飛舞著,似在與看不見的敵人砍殺。
巽朔小龍女的雙眼漸漸失去本色,變得鮮豔如血,喃喃自語道:“原來他們真的早就知道,他們是故意陷害我們……”
元白站起來,頗有興致地看著她,知道她此時恐怕已聽不見自己的話,仍是嘲笑道:“哦,龍族果然是暴脾氣,知道真相以後,怒到連神格都穩不住了。神族墮魔我見過很多,但你們龍族向來地位尊崇,自恃高貴;墮入魔道的龍,我還是頭一回見哪,真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