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小船靠岸,魔物們一哄而上想圍過來取經,玄乙此時沒心情搭理他們,俊卿便拉住她,還未下船時便縮地千裡,眨眼間出了魔界,留下一幫魔物失望地在原地念叨。
青丘南畔,小河潺潺流過,遠處青山隱隱,兩人站在河邊垂柳下,一晌失神。
開源之水已經發揮出效力,玄乙感到周身法力洶湧運轉,身外形成一股小型旋風,落葉、柳枝隨風狂舞。她集中精力,逐漸引導、駕馭著這股法力,直到收為自身所用。
俊卿退至一邊,靜靜為她護法。待風聲停止,條條柳枝重新垂下,他不由眼前一亮。
河邊草地上的女子一身玄色冰絲衣袍,前襟一朵晶瑩的六角雪花似在迎風而舞,背後負著一柄古樸漆黑長劍,衣袍飄逸,長劍沉鬱,傲然挺立在水邊,至清至冷;她的一頭烏發由寒玉龍環發冠束起,肌膚如冰雪般白皙剔透,一雙寒潭般的眼眸看似冰冷無情,眼底卻有暗湧波瀾翻起,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謎。
這強大又神秘的美麗龍女,令等閑人不敢直視,在他眼中卻如雪花琉璃般通透單純。
只因愛人之間以真心相待,不管她從前是阿彤,還是如今是玄乙。
這是玄乙第一次在俊卿面前顯露巽朔裝束,見他看著自己發呆,被看得不好意思起來,問道:“怎麼?”
俊卿回過神,認真稱贊:“很美,巽朔龍族名不虛傳。”
玄乙走到他面前,不自然地問:“我在回憶中看見阿彤一直穿的是紅衣,想來你更喜歡紅裝吧。”
俊卿失笑:“紅裝也好,緇衣也罷,全都是你,難道換身裝束我就認不出了?”他眼波一轉,狡黠笑道:“哦,也難怪,女為悅己者容;就算是巽朔龍神,也難免在夫君面前患得患失啊。”
見玄乙少有地沒有反駁或斥責,他才發覺不對勁,遲疑著問道:“你想說什麼?”
玄乙不看他的臉,望向遠處青山更遠處,毅然道:“我這就要去章尾山了,咱們就此分別吧。”
不等他發話,玄乙接著說道:“此去章尾山,恐怕有場硬仗要打,我的身份從此再難隱藏。你雖然擅自辭去鳳族帝君之位,鳳族內部是否接受且不論;在旁人看來,你的所作所為仍與鳳族脫不了幹系。你若隨我去章尾山,等於與我一起向離陰龍族挑戰,必然會帶累你們鳳族。”
俊卿早有準備:“這個我已經想過,之前下山時留的書信裡已經交待了他們,我脫離停雲山,要他們盡早另立新君,不必顧念我。與採熙在魔界分別時,我也讓他帶話回去,催促他們盡快著手我信中交待的事。”
玄乙搖頭:“雖是如此,未免牽強;何況,”她猶豫一下,還是坦白道:“你現在中毒未愈,法力減損,幫不了我什麼忙。其實,就算你未曾中毒,你的戰力……嗯,你們鳳族本就不擅長打架,何必捲入龍族的爭鬥。”
俊卿聞言有些喪氣,自我解嘲地笑道:“小黑,你這麼說可真不給夫君面子!雖然我承認你說的是實話……”
玄乙雖覺得此時說這些不合時宜,卻仍道:“你還是,不要自稱我的夫君為好,我說過我不是阿彤。”
俊卿臉色一僵,勉強道:“好,你不喜歡我便不說。但是章尾山我必須與你同去,”他不等玄乙回絕,靈機一動拍手笑道:“這樣,我收起神識,只扮作你的侍從;你若打架,我便在一旁躲著,如何?”
玄乙料想就算自己失利,離陰畢竟身為龍族,自恃身份,不會為難一個小侍從;見他心意堅決,便點頭同意。
雖是覺得又將他拖入險境心懷內疚,但是見俊卿執意要跟去,她卻又暗自心中喜悅,原來自己還是有點想讓他同去的。
綿延不見盡頭的紅土高地之上,赭色群山綿延無窮,夕陽正落在半山腰,紅霞與赤褐色山巒融為一體,無比瑰麗。
天空之下,無數溝壑起伏,光禿的岩石常年被曬得滾燙,冒著熱氣。這樣的土地,自然是寸草不生,壯麗之中隱含肅殺。
赭紅山岩之間,一玄一素兩個身影漸漸行近。
玄乙不再掩飾身份,玄色衣袍在幹灼熱氣蒸騰中紋絲不動,背後潛淵似是感覺到主人的戰意,在鞘中振起精神。俊卿化為凡人面孔修仙裝扮,行在她旁邊,只覺這裡炎熱難當,不過玄乙周身倒是涼意充沛,他便順理成章地湊過去。
玄乙瞪他一眼,他便立即拿出早已想好的解釋:“這裡太熱,你身上涼快,我自然想沾你的光。”見玄乙不反對,他又湊近些,搭訕道:“雖然我鳳族與離陰龍族同掌火相,但鳳凰之火熱烈純淨,可這離陰族的火氣還真是霸道。”
玄乙提醒道:“章尾山門周圍布有重重地火和雷障,待會你可要小心,不要拖我後腿。”
俊卿哼道:“夫綱不振,你竟小瞧我。”不等玄乙否認,他已自覺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我怎麼也是經歷過八十道真火劫的鳳凰,怎麼會怕離陰的區區地火。”
他看向前路,正色道:“眾所周知,那離陰族向來與天庭走的很近;更有傳聞,說是離陰族還曾向天帝後宮進獻過族中女子,並為天帝誕下過兒子。你們龍族都是傲氣沖天,就連澤洋君眼看從極宮塌了,都不屑臣服於天庭,但離陰族卻這般行事,可見心懷叵測。你只管集中精神小心應付,不要擔心我。”
但兩人一路無比順利,一直行到章尾山的宏偉山門前,也未遇到傳聞中的地火雷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