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牡丹那樣,從前的阿彤
法力低微,沒有對身世來歷的記憶,應是天真無邪、快樂無憂,你愛的是那樣的阿彤。可我是玄乙,巽朔族最後一條玄龍,身負重擔,再不能像阿彤那樣與你淡泊相守。”
俊卿並未猶豫,堅定道:“可你是我的妻,從前無憂無慮也好,如今要對抗神界也罷,我都陪著你。”
他面色仍然黑沉憔悴,眼神卻清澈見底。玄乙心中嘆道,我雖命途多艱,居然有此幸運,遇到你這樣一片深情。
俊卿見她定定地看著自己,不安地摸著臉:“是不是很難看?澤洋方才見了我,說我這神界第一美男子的臉上黑黢黢的,像只烏骨雞。”
玄乙皺眉哼道:“他敢這麼說你?如此,我再見他時,便把他的門牙打下來。”
俊卿大笑:“萬萬不可!你一直就是這樣愛打架!”
他遲疑片刻,還是問道:“小黑,你從前的事情,可不可以告訴我?”
共同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以後,玄乙不再對他隱瞞:“三萬多年前,昊空突然殺上我們巽朔的昆徹山,我父兄與兩個侍衛倉促應戰,倒在昊空劍下。我的母親當時懷著身孕,已近足月;她知道難以逃脫,為了保住腹中我的性命,便對我施以裂魄之術:強行把胎兒取出,放入自己與侍女合力造出的無影之墟,送往別處;我的靈魄仍留在她腹中,以瞞過昊空眼目。那昊空將我們封入鎮魂鞭時也留意數過,恰是七條帶有巽朔靈力的魂魄;我的魂魄少了生魂,很是微弱,但他誤以為那是因為我是個尚未出世的胎兒的緣故,未曾細查。那不知去往何處的法身與生魂,就是你遇見的阿彤。”
玄乙便將後來如何脫出鎮魂鞭、落入混沌境、又重歸法身的經歷簡單告訴俊卿,之後道:“雖然你尋找了阿彤這麼久,可是抱歉,回來的已經不是阿彤了。”
自她開始講述,俊卿就垂著眼睫,此時抬眼,眸中盡是疼惜,緩緩抱住她:“這麼多年你受苦了,是我不好,沒能早點找到你。”
玄乙被深深擁進他懷中,被他溫暖氣息包圍。
彷彿心中深藏的某處閘門頓開,生平第一次,三萬年來的孤苦掙紮滋味一齊翻湧上來;不知為何,流下眼淚。
甫一降世便迫不得已被施以裂魄之術,承受親人盡喪之痛,在鎮魂鞭中喘息,落入混沌境磨礪……
曾以為心中除了怒火與仇恨再無其他感情,自從遇見這個人,不知何時起,她臉上也有了笑與淚。
眼淚越掉越兇,她漸漸開始抽泣,然後幹脆嚎啕大哭起來。
雖然這個懷抱是為阿彤而存在的,但今天就讓她玄乙靠在此處,把這麼多年的哀痛苦恨、艱辛委屈都哭出來吧。
俊卿只是默默抱緊她,什麼也沒有說。
俊卿法力雖不受西極壓制,但所中鴆水之毒幾乎要了性命,只能休整一段時日再離開益末。澤洋的腿也受了傷,無法渡海,獨自在海灘邊搭了個窩棚休息。白天俊卿在陽光中打坐時,玄乙便去海邊抓魚,澤洋自覺地躲進窩棚裡,不想令她看見礙眼;但看到玄乙小半天都一無所獲,澤洋便在窩棚中呆不住,將自己捕到的魚分她一半。玄乙本待推辭,想到俊卿身體虛弱也需進食,還是收下了。
再後來,澤洋便在她前來抓魚時來到同一片海灘,像前輩一般在旁默默地作起示範。她與澤洋同為龍族,從前曾經生死交鋒;此時卻都沒有法力,不再像之前那般幾句話不說完就開打,漸漸地倒是能聊個一兩句話。
晚間沒有日光助力,俊卿不再修煉。玄乙向來話少,俊卿便拉她出去散心。兩人或是在山中躺著觀星,或是在海邊並肩漫步,雖沉默不語,卻默契融洽,彷彿徹底忘了海外三界的存在。
但世外桃源終究不能長久,隨著俊卿臉上黑氣漸漸淡去,兩人都知道,該是返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