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嫗顫巍巍地踱過來,殷切問道:“啊?大君,您要燉什麼?我這就讓灶房開火去。”
……
俊卿看看埋頭蹲在一邊只顧侍弄花草的牡丹,再看看這個總搞不清狀況的老嫗,揶揄笑道:“老兄,看來你這魔君當得也是辛苦!”
叢鋒哈哈大笑:“苦中有樂,我自是心甘情願!”
那劉嬸好不容易弄清了狀況,領著玄乙與俊卿出了內院,下了一層,來到一個灑掃幹淨的小小院落。
玄乙扶著俊卿抬眼一看,這院子裡一樹桃花開得極好,芳香滿院;卻只有一間屋子,便對劉嬸道:“貴地還有空餘房間麼?這裡只有一間房,讓他住下,您再隨便替我尋一間即可。”
劉嬸耳背,玄乙幾番與她解釋不清,終於她弄懂了玄乙的意思,卻嗔怪道:“你這女娃,你夫君受了傷,你夜間該照顧他才是,怎麼還要睡到別處去!”
玄乙還要與她分辨,一直忍著笑意靜靜聽著她們說話的俊卿伏在她肩上,終於笑出聲來:“沒錯!就該如此!”
玄乙扭頭瞪他,卻見夜色中他的臉色愈發蒼白,顯然已不耐久站;他在耳邊低聲笑道:“你到底要與這婆婆說到什麼時候?不口渴嗎?”
玄乙愈加歉疚,便不再作聲。本來就是自己打傷他的,照顧他也是應當應分。
劉嬸已替他們開啟了房門,端上茶水,嘮叨著:“這後生,白白淨淨的,這身板看著就不經折騰啊!是被咱們大君失手打傷的吧?你們千萬別怪大君,他就是脾氣暴了些,其實真正是個心眼好的。夫人成天痴痴傻傻,他卻愛得跟寶一樣;像我這樣靈力盡失的老樹精,若不是被他收容,早就死在外頭啦!他卻從來不嫌棄我們這些沒用的老東西……他就是看著兇惡,其實最是和氣……”
她收拾停當,回頭看看玄乙,又責備道:“你這女娃,你還站在那發什麼呆,快扶你夫君躺下呀!”
玄乙被她嘮叨得耳朵發麻,再也無心與她多作理論,敗下陣來,默不作聲地將俊卿扶到榻邊讓他躺倒。
劉嬸叮囑道:“你夫君受傷體弱,你多照顧點,端茶倒水要勤些。我看你啊是個倔強性子,這會子就讓著他些,別跟受傷的人置氣。夫婦之道,要相互疼愛才是……”
玄乙看著躺在榻上的俊卿,只得尷尬點頭應承,就盼這囉嗦的樹精能趕快退下。再看俊卿,他已自己拉了被子乖順蓋上躺好,只露個腦袋,看著玄乙無辜地眨巴眼睛,模樣甚是招人憐愛。
玄乙心中一動,手腳不知往哪放,只侷促杵在榻邊。
倒是俊卿見她窘迫,咳了一聲,閉上眼睛,自言自語:“啊,好累,我好想睡覺。”
劉嬸這才收了聲,慢慢騰騰退下了。
聽她帶上了院門,玄乙終於舒了口氣,坐在桌旁松緩精神。
屋內燭光朦朧,四下無聲,俊卿就那麼躺在床帳幽影裡看向她,眼波清冽,寬容中隱著失落。
方才他被自己打傷在地,卻不忘放出瞳羽護在她身前……
沉默了一會,玄乙想對他解釋點什麼,卻不知如何說起。說自己打他一掌並非故意?那一掌分明是她用了氣力打下去的;雖然她出手之後就立刻後悔了,可那一瞬間,她把他視為敵人、腦中只有打倒的念頭。想來想去,開口卻只是說了一句:“對不起。”
俊卿笑笑,眼望床帳,仍是一貫的玩笑語氣:“你我之間何須說這些?我不是說了,我早已是你的人;既然如此,你要打我、傷我都可以。”
見玄乙坐在桌邊,盯著地面不語,他翻個身,將被子拉下去,一手支起半身,曖昧笑道:“哎,我聽聞你們龍族的情愛之事甚為狂野、不拘小節,小黑你莫不是,已經愛我至深,所以故意弄傷我、要對我用強吧?”
見他又像往常那樣開始滿嘴胡扯,玄乙卻沒有生氣,知他是有意寬慰自己。
他卻忽然一拍床榻,抱著被子坐了起來:“哎,床帳上有隻蜘蛛啊!噫,髒兮兮的好惡心!小黑你快幫我趕走它!”
玄乙看他一眼,想想是自己有錯在先,便容忍了他這撒嬌撒痴的語氣,起身過去,伸指輕輕一彈,將那小小的蜘蛛撣落帳下。
低頭見他倚在帳下,笑意盈盈看著自己,玄乙呆了呆,心中一動,問道:“你,真的不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