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劍下去,魂魄卻沒有消散,只是飛出了身軀;而那具軀殼倒在地上,心口不停地流淌熱血,黑氣繚繞,遲遲沒有冷卻。
非但沒有冷卻,還睜開了被染成暗黑的眼睛,對著空中的魂魄猙獰一笑:“你竟嫌棄我?嫌棄我是魔?你不敢面對我,可我就是你啊……也罷,你不要我,我便自己活著。你反正再也回不了天上了,何不一起墜落呢?”
風邑一驚,倒在地上的“他”已奮力站起,撿起了染血的劍劈砍過來。
風邑躲避不及,只得集中法力,空手擋下這一劍,“鏘”的一聲,那把曾陪他出生入死的寶劍震得粉碎;與此同時,他腿上奇異一痛——這感覺立刻叫他明白,自己辛苦修得的支鼎消失了。
轉身逃了不知多久,魂魄再難承受這番折磨重負,倉皇之中看見山中一塊不起眼的石頭,青苔密佈之下,透出萬字形的細小裂縫——竟是一塊濯天之戰中散落的護靈石,便一頭紮了進去,陷入黑暗、不受控制地陷入了沉睡。
……
三萬年過去,高山塌陷,海水幹涸,那塊棲身的護靈石終於在風吹日曬之下一點點風化磨損,最終化為粉塵。
魂魄沒了棲身之所,待風邑再次醒來,卻發現自己身處小小草窩內,對面入眼的是一隻剛剛長齊絨毛的小烏鴉,正弱弱地將大鳥叼回的硬殼蟲全都攏到草窩的另一邊……
沒有了支鼎,他的魂魄竟附到了一隻剛剛逝去的小烏鴉身上。
雖是附身於最平凡普通的烏鴉,但魂魄還是天帝之子、靈根仍在,帶著這一世的烏鴉弟弟與世隔絕、執著修煉,終於化為人形,接近了飛升的界點。
風邑聽聞,“他”已越來越強大,甚至有了“夜梟”的名號,成為了魔君;為了不被再次發現,風邑一直藏身密林之中,小心翼翼、深居簡出。
直到那一天,他聽見林間一聲鳳族的招魂之樂,試探著走過去,剛想開口問詢,忽然“呯”的一聲,前方一塊梨花木板結結實實地飛過來,不容他躲閃,便砸在了額角……
這便是採熙和玄乙在康南鎮亂葬崗上初次見到風邑的情景了。
採熙自開始觀看就一直在發懵,此時仍是難以置信:“風邑,原本真的是天帝之子?”
鳳君點頭:“不錯,那天在永夜城,本君透過靈火看他,他的元神閃著天帝血脈的金光。”
採熙喃喃自語:“風邑,他那麼單純、那麼努力的一個人,他根本沒有犯錯,為什麼要受這麼多苦、落到這個下場……”
玄乙亦有感慨:“這世上,受懲罰的人並不都是因為犯了錯,有時不過是因為不如別人強大而已。”
比如風邑,比如巽朔龍族。
鳳君看著採熙,猶豫了一下還是提醒道:“從風邑的記憶看,上一次他被青竹打敗,魂魄沉睡了三萬年,這一次……不知要多久才能醒來?”
三萬年,並非每隻鳳凰都能活那麼久。
採熙捏緊了拳頭:“不怕,我不怕!我的心裡,從此只有一人。帝君您這些年來風流倜儻,或許不能理解我的心意,我和帝君您不一樣!”
鳳君:“……哎?!”
採熙仰頭看著那些浮空的畫面,像是給自己鼓勁:“我會勤加修煉,我要等到他醒來的那天!”
見此情景,玄乙悄悄退了出來,鳳君本想再說些什麼,最終也跟著走了出來,輕咳一聲:“那個,小黑啊,外面也許有些關於我的不好傳言;你若聽到了什麼,千萬不要相信。咱們已經這麼熟了,你還不瞭解我麼?……”
忽然覺得旁邊沒動靜,扭頭一看,玄乙已經走得遠了。
她並不知,鳳君停在原處,久久凝望她倔強的背影。
作者有話要說:
鳳君:採熙!你這熊孩子怎麼說話的,當面拆你帝君的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