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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流轉。
練武場上的幼年風邑又一次被摔在松木地板上,爬也爬不起來。一雙小小龍紋皂靴停在他面前,一隻手一把將他拉了起來。
“你的下盤不穩,所以自然容易被摔倒;你要用力抓地站著,這是我爹爹教的,要像大樹的樹根長在地上那樣,你瞧我的!”拉他起來的男孩虎頭虎腦,邊說著,邊比劃給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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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模樣的風邑,容顏明俊、意氣風發,挺起胸膛對旁邊另一個身材高大的少年說道:“昊空,這麼多的努力沒白費,我終於被選中了!我明天,就要去當值,背負日輪!我會把太陽升得最高,叫世人都好好仰望著!”
天界一天便是凡界一年,接下來凡間七年,每天的日出日落,都由風邑負責。
昊空故意用力拍打風邑的肩膀:“小跛子,你的肩膀才這麼點寬,日輪不會滾下來嗎?!哈哈哈!”
風邑還擊:“可我的原身有三隻腳啊,這樣絕對站得穩當!”
三足烏們雖貴為天帝之子,但他們的原身最開始卻僅有兩只腳;只有經過艱苦卓絕的修煉,第三隻腳才能由虛化實,稱為支鼎。由此,他們成為頂天立地的真正三足烏,方有資格背負太陽。
兩個少年在天宮九步三折的迴廊之下興奮地打鬧、大笑,齊齊露出潔白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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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籠罩四野,在凡間的寅時,風邑矯健躍上枝葉漫天的四方樹,化為一隻金色大鳥——那是他的原身,一隻金光閃耀、身姿傲岸的三足烏。他背起那旁人無法觸碰的灼熱太陽,傲然展翅,向廣袤無垠的天宇飛去。
——七海三界,自此一點點開始明亮。
……
硝煙漸退。
青年模樣的昊空身著蒼色戎裝,站在棲鹿峰頂,擦拭著手中長弓,俯瞰著腳下山野,面容稜角分明,已是一派成熟穩重。
他氣宇軒昂,笑著說道:“風邑,這場仗咱們打贏了,我終於可以回流波山去、和昭晴成親了,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咱們痛快喝一場!”
風邑看著他,鄭重點點頭,笑得恍惚又落寞。
……
風邑坐在桌邊,問對面的昊空:“聽說你剛剛打敗了巽朔一族,有沒有受傷?你應該好好休養,為何突然想起找我喝酒?我明天還要當值,不能多喝。”
昊空輕輕一嘆,望向屋外被精心打理的花叢:“昭晴,她……自從失了腹中孩子,她的病越發嚴重了……”
風邑關切道:“連伯高也治不好麼?”
昊空搖頭:“伯高說,她的病要想根治,需要正陽之氣照耀籠罩,只有連續在中天日輪之下施法治療,足足要九九八十一個時辰、不能間斷。可是,日輪怎麼可能在空中停留那麼久?”
風邑沉默了,伯高的人品雖然一言難盡,可他的醫術是神界翹楚,若是他這麼說,只怕昭晴的病前景不妙。
昊空本是暗含期待地看著風邑,此時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似是無奈地苦笑,又舉起杯來:“來,再陪我喝一杯。”
……
凡間的酉時到了,風邑照常背起當空的日輪,展翅朝落日山飛去,猛然卻覺得天旋地轉、渾身乏力。勉強飛起,還沒有幾步,便覺得一陣凜冽無比的巨大寒意襲來。
他暈暈乎乎回頭一看,自己連同背上的日輪一起被定在了中天,動彈不得。
這怎麼可能?除了三足烏,還有什麼能觸碰日輪?早被熔化為一團青煙了吧。
風邑以為是自己昨天的酒勁在作怪,掙動了一下,卻依舊紋絲不動。終於覺出了事情不對,他低頭一看,只見一條寒光四射的冰雪長鞭,纏在自己身上。
這長鞭材質特殊、寒意刺骨,竟能與太陽的灼烈抗衡,並沒有熔化;而長鞭的另一頭,隱入密密雲層之中。
一陣天風吹來,雲朵散開一絲空隙。風邑看得分明,見了那雲中赫然持鞭而立的人,頓時睜大了眼睛,臉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