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鈺不理。
“我奉命行事,你莫多做禮數,再說,井下是否有女屍確不自知。如此正好,昨夜有降雨,井裡漲了水,我只需下井一尺即可看清裡番景象。”馮鈺說罷捲起一點袖子,再緊緊腰間帶子,兩手作撐開勢,要下。
張顯拉她袖子,急忙道:“馮仵作太胡鬧了,即使要尋女屍,又何必下井受罪。”馮鈺回頭望他,愣了會,只見張顯又松開她,再從旁邊拿來一隻木桶,上面繫著繩。
“若是下方有物,這桶定下不去,若是無物,則是半桶水。”
大有您瞧好了的模樣,馮鈺讓步,心想文人就是文人,動腦子的,不想她粗人一位,伸手擼袖,縮手解人。回了家中,還要應付阿母,沒夠腦子用。
再論張顯,提著桶走向黑漆漆的井口,手中攥著麻繩,一點點將木桶放下。待到繩子只可繞手兩圈時,咚的一聲,微微震感順著繩子傳到張顯手心。
咯噔。
不知哪個人的心房漏了一跳,嘴巴微微張著,不敢則聲。
馮鈺在後方見張顯異樣,道:“如何?”
“好像碰到什麼了。”張顯道。
“石壁麼?”馮鈺問。
張顯搖頭,有些遲疑道:“像…像是頭。”
嚯!
井裡有頭,這可是他張顯說的。
馮鈺怔了怔後,趕忙上前把木桶提溜起來,唰唰唰,又是幾下,桶上來了,馮鈺一手提著桶上面的把,一手託著桶底,仔細看。
只見桶下方側邊有些淺淺血跡,再接著看麻繩,那上面血跡深些。馮鈺伸手就是往張顯面前推,道:“瞧。”
您可瞧好了,有頭是您說的,桶上有血也是您看到的,可別走了眼。
衙門麼,斷案不就求個證據,何況這種怕辱了他名聲的。
而那張顯,只是默默看著,不語,馮鈺將桶往前推一分,他就退兩步,心裡唸叨個不停:別別別,我不看,我看不見。
可都這會兒了,裝瞎有用?
哪個倒黴蛋放他井裡的,張顯心裡氣的罵娘,對面馮鈺瞧他喉嚨動了動,眼睛也不敢再直視井口,想來不禁莞爾。
“那我撈去啦。”馮鈺指指井。
張顯依舊不搭茬。
“我下啦。”馮鈺又說。
嗬,這番倒有些像戲弄他的意思了,看原先攔的起勁,現在卻動都不敢動了,馮鈺搖搖頭往井口走。
“慢著!”張顯突然道。
馮鈺站住腳,回頭看他,候著下文。
片刻,只見張顯忽然抬頭看天邊,望遠處將要下山的太陽,道:“馮仵作,既如此,我也沒什麼好阻攔的了。死者為大,只是如今天色已晚,馮仵作又是孤身一女子,何不等我這邊叫了人打撈上來,再給你送衙門去。”
橫豎,還是想悄悄的唄,不如說趁著夜黑,送衙門,好叫旁人沒處瞧。
馮鈺心中瞭然,點頭稱好。
也算個通情達理之人。
張顯鬆口氣,嘴上招呼道:“忙了一陣,馮仵作不如進前廳坐坐吧。”
“免了,我還有公事,既然你要自己打撈,那就煩請戌時前送衙門裡。告辭。”
馮鈺其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只是不知,為何蒙面示人,張顯想不透,更不大好問。目送此人向後門走去,待到消失一陣後,又見有人進來。
瞧見來人面貌後,張顯便乏味樣轉身朝房裡走去。進來的人,識色跟著。
牆外若此時有個望風的婦人,怕是要跳腳,說話別進門,進門別說話。
甩甩手,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