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兒默算了算,覺得眼前這位男子還算實誠,呂府這麼大的宅子才算她二百貫,在京中,比這小的宅子也奔三百貫去了。她又聽得此男子一口外地口音,便柔和了眉眼沖他溫和一笑:
“公子不是京城人士?”
“不是。”
琬兒笑,難怪了,他不知道京城宅子的行情,不過他一啥都不清楚的外鄉人能以如此低價購得呂宅,也真是夠好運的。
看在眼前這名男子如此厚道的份上,琬兒也並不想佔他便宜,於是琬兒對這名男子身後嬉笑成一團的子弟們視而不見,只朗聲對衛墨道:
“若是公子以二百貫買了這宅子,那麼琬兒願以六百貫的價格,從公子手上買這所宅子……”
不等衛墨暗嘆居然還有買方主動漲價的奇葩存在,只覺得身後一陣勁風吹過,周升瘋也似地從衛墨身後竄出來,沖至琬兒身前,點頭哈腰拼命作揖。
“在下週升,有眼無珠,不識得琬兒姑娘真容,無理了,無理了,求姑娘恕罪……”
蘇琬兒笑,沖周升擺擺手,“周公子不用多禮,琬兒一介女流,哪需要被人記住。”
周升扯開了嘴角,笑的燦爛,佝著身子的模樣愈發像一隻□□。
蘇琬兒以往官做得大,與數代帝王皆走得近,如今又快要做皇後,在京中高門士族圈,早已是如雷貫耳。可她又長期侍立於呂皇與李硯皇身邊,十足近臣架勢,很少跑宮外。所以除了能長期與帝王打交道的高官及家屬見過蘇琬兒,大多數官家子弟卻並不識得琬兒的容貌。
所以,當遠遠站在府門口的衛墨諸人見周升如此舉動,都傻了眼,呆立原地。
琬兒笑眯眯地同周升說話:“周公子,琬兒要同你的朋友買這座宅子,麻煩你也幫幫琬兒向你朋友說項說項,六百貫,看他是否願意……”
不等琬兒說完,周升早已將自己弓成了蝦米,口中高呼:
“琬兒姑娘莫聽他胡謅,那人就愛開玩笑,這宅子是我周升買的。姑娘若是喜歡,周升願以原價轉讓,姑娘的銀子,小的可不敢賺,一百貫即可……”
琬兒愣住,一百貫?
她想不通呂吉海為何以如此低價處理這宅子,琬兒呆滯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周公子……這宅子,為何如此低廉?”
周升直起腰來,望著琬兒滿是疑惑的眼,咧開大嘴笑得張揚:
“戚,琬兒姑娘有所不知,這宅子,是那倒黴呂家的。這亂臣賊子早在京城待不穩了,前些日子被免了職,尋思著回老家,恰好被我周升得知了,便來尋那呂吉海,要他把這宅子轉給我。那呂吉海求之不得啊!他這宅子,好多人白送都不要呢,剋死兒子、死兄弟,老婆瘋了,他自個兒病了……”
周升止住了嘴,怕自己嚇到琬兒,又扯起一臉的諂媚,“不過姑娘您放心,長安街這一塊兒,就沒有不好的位置。周升特意從那青丘觀請了玄誠道長來看風水,把這宅子給治治,就沒事了……”
耳畔是周升那刺耳的絮叨,眼前是一張諂媚得令人作嘔的□□臉。琬兒心中有怒意氤氳、蒸騰。
呂府佔地六畝,三十處院落,二百多間房,內裡的湖乃太液湖引出的支流彙聚至此,真正的聚寶盆所在。彼時不少看過此地的相術法師無一不贊嘆,此乃長安街最棒的風水寶地了,直可媲美長樂宮。
此處建宅,是彼時呂後經千般斟酌、萬般考量後選定的。如此好的宅子,被這□□嘴說得如此不堪,一百貫便買了來,不是呂吉海傻了,便是她蘇琬兒傻了。
琬兒的心在滴血,所謂“虎落平陽被犬欺”,呂吉海也曾是響當當的執掌整個北衙禁軍的統領。看那斑駁的大門與那布滿青苔的屋頂便可得知,呂府也早已入不敷出。如今連家破後離京,也要被人順手剮一刀。
周升不知蘇琬兒與呂家的溝橋,只自顧自誇贊自己的本事,卻被琬兒平淡無波的一句話給喝止住了。
“玳瑁,取一百貫,我現在就要這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