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兒今日是特意來看望呂老爺您的,這是禮單。”
琬兒畢恭畢敬地送上了一張緋紅的禮封。
禮單上滿滿一大頁:西域的玉犀爐、和田玉製的如意杯、鈞窯燒制的觀音五彩瓶、關仝的關山行旅圖 、萬年松根雕的筆筒、上等絲綢十匹,蘇錦十匹,蜀錦十匹,各色絹紗二十匹……
呂吉海驚愕,“姑娘送來如此厚禮,吉海受之有愧啊!”
琬兒送來的禮,已經夠他替二兒子呂元朗向一家姑娘下聘禮了……
琬兒擺手:“呂家大老爺切莫推辭,太尉大人曾經送給我的,怕是得用這樣的禮單好多份,才能填得完。可是琬兒從來未曾回過禮,也不曾報答與他。琬兒心中有愧,還請大老爺能讓琬兒回禮一次,以紓琬兒心中的愧意。”
呂吉海捏著禮單,手足無措。眼尾的細紋展開,剛過而立的他生生將自己熬老了十歲。
“琬兒姑娘,你破費了,你能再回來呂宅看我,吉海已經感激不盡了,你怎麼還能帶如此多東西……”
“大老爺別客氣,且不說這些禮,尚不夠向呂府回禮。琬兒還曾叨擾過貴府許久,也不曾來感謝過大老爺,還只是琬兒的一點心意……”
呂吉山送琬兒東西,是為了表達他對她的愛意。如今琬兒也想送東西給他,可呂吉山卻再也回不來了。
“大老爺請收下,不然琬兒,寢食難安。”
“琬兒姑娘……”
呂吉海捏著禮單,笑得憨厚。因長年替先帝守陵,天天只能對著石頭草木說話,再加上陡然遭此重創,原來那個八面圓滑的呂吉海再也找不見了。
琬兒沒來由一陣心酸,“呂家大老爺,若是元朗、元沛、青兒、榕兒他們若是有需要我蘇琬兒出力的地方,大老爺可直接同琬兒吩咐。”
呂吉海滿臉感激的笑,“姑娘能如此說,吉海感激不盡!只是……只是吉海近年來身體有恙,家中人也多,又沒個主事的,吉海天天在帝陵守著,照顧不過來。正想向貴人請辭,帶著咱一家老小回嶺南老家去……”
“回老家?”
琬兒驚愕。
“是的。”呂吉海那過早布上風霜的臉有愧意漫溢。
“均兒走了後,他娘便終日以淚洗面,精神也大大不濟了。我們呂家人也不少,缺了主事的人,什麼事都做不好。吉海常年待在帝陵,沾了太多潮氣,這一到陰雨天,四肢關節便痛得轉動不了。尋過不少大夫,吃過不少藥,也無甚作用……
均兒她娘倒是不想走的,她還想等均兒歸家。可吉海覺得,再如此虛耗下去,指不定會讓孩兒他孃的病癒發沉重,也沒甚意義了……”
“找周大夫呀!周大夫怎麼說?”
琬兒急切,她記得呂府有一個家養大夫醫術高超。
呂吉海自嘲地笑,“哈,別提了!他跟山兒穿一條褲子的,山兒出征,他也去了。如今……他……也沒回……”
“……”
琬兒默然,她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曾經煊赫一時的呂家因為一次出征,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琬兒姑娘,你說,如今吉海再向貴人提出辭官歸裡,貴人應該不會再有芥蒂吧?”
耳畔傳來呂吉海謹小慎微的問話。
琬兒茫然,她抬頭看向呂吉海那與呂吉山有五分相似的臉,心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縈繞。她笨拙地扯開嘴角,沖呂吉海投去一個安慰的笑:
“現在提……應該沒什麼了吧……如若有什麼,琬兒便去尋潁川王說道說道。”
呂吉海喜悅難耐,沖蘇琬兒深深一揖:
“吉海,謝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