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兒閉上了眼,她似乎聽見人群中有小孩的驚叫聲、女人難捱的啜泣與男人的叫好聲……
刑臺旁有差役報數,提示著劊子手莫要下刀狠了,也不能太慢。
“一、二、三、四……”
報數官那平淡無波的報數,猶如死神的利爪,狠狠插進琬兒的胸膛,揪住她的心髒細細□□。
琬兒坐得高,李韌在她身旁,她無法抬手捂緊自己的耳朵。
報數官口中的數在一個一個緩緩累加,琬兒的心在一層一層緊緊收縮。
耳畔響起太液湖旁辛弈那清冷又決絕的低語:
他若想改天換日,我替他殺神滅佛。
琬兒終于堅持不住,她倏然轉身便朝李韌跪下:
“殿下……奴家怕血,不敢看……”
李韌的臉上有與他年紀不相符的沉靜。
他知道琬兒愛過他的兄長李肇,也知曉琬兒還曾與呂吉山糾纏不清,可是他更清楚琬兒是怎樣一直全情付出陪伴他長大的——
琬兒是他李家的人,身子和心都應該是。
辛弈是呂吉山自小倌樓裡尋來的小倌,此小倌伺候完了男人伺候女人,早已不是禍國妖孽可以形容。千刀萬剮,對他來說已是輕的!
只是琬兒對呂吉山,可還依然抱著令他難以接受的幻想?連帶對與呂吉山有關的人,都抱有不該有的憐憫?
李韌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心裡想著的,是除自己之外的其他男人。他也想確定琬兒的心,是不是真的如他自小便感受到的那樣,一直都在他的身邊。
“琬兒,莫怕,韌陪著你。此人害死了文康皇帝,他死有餘辜。”
李韌起身,想將琬兒扶起。
“奴婢知曉他死有餘辜,可是,可是,奴婢膽小……我……我頭暈。”
琬兒躲開了李韌伸過來的手,再度深深伏地。她害怕聽到報數官那催命似的報數,於是她的腦袋幾乎就要鑽到李韌的座椅之下……
頭頂傳來李韌噗嗤一聲笑,他的聲音溫暖又寵溺。
“琬兒實在害怕,孤派人送你回去便是,如此趴地上不敢起來,也不怕人笑話?”
琬兒說不出話來,因為緊張太久,胸腔內的心髒揪得生疼,簡直直不起腰來。額角冷汗直冒,琬兒直接癱倒在地。
一雙溫暖的手將她緊緊攬住。
“琬兒莫怕,是韌思慮不周,還強迫你看這種場面,韌這就送你回去。”
……
琬兒回到瑤華宮,東西也沒吃,只讓玳瑁送來一粒五盛丸,囫圇吞下後,直接倒頭便睡到了酉時。
待她醒來時,只覺心舒氣順,人舒服多了。
斬首的場面,在她做呂之的侍中時看過許多,沒有哪一次會如今日這般難受。
琬兒搖搖頭,自嘲地笑,自己被呂吉山寵愛太久,人都變嬌氣了。不就看了一眼行刑嘛,都能如此睡上一個下午。
她高聲喚來玳瑁,要她陪自己去太液湖邊的花園走走,不然,晚上該睡不著覺了。
玳瑁應允,與佩蘭一道三兩下將琬兒收拾妥帖了,便陪著琬兒往太液湖邊走。
可是,今日似乎是議論辛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