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燙啊……呼!母親的烤肉總是如此美味!”
小幾旁的姑娘矜持全無,身體撲在肉盤旁,誓要與這盤烤肉融為一體。若是在以往的蘇府,琬兒少不得又要被許氏揪著耳朵一通說教。正坐姿,食不言,品箸勿留聲……
如今的許氏只微笑著坐在琬兒的對面,隔著小幾目不轉睛地看著狼吞虎嚥的女兒,心中愉悅。歷經如此坎坷的人生,連許氏自己都覺得,人生在世,難得是自在。布衣人家的平凡生活,其實更能熨貼人心呢。
“乖女莫要憂慮,咱蘇家就剩咱娘兒倆了,為娘知曉你的難處,無論乖女作出何選擇,為娘都會一如既往地支援你。”
許氏的聲線沉穩又溫柔,如同她溫暖的懷抱讓蘇琬兒的心變得柔軟又寧靜。
琬兒知曉自己的母親這是在寬慰自己,宮中形勢微妙,母親不在乎利祿功名,只要與自己一同生死就好。心中脈脈柔情泛起,她止住了箸,望著母親嫣然一笑。
“女兒醒得的,母親放心,女兒會照顧好自己的,在女兒心裡,沒有誰能比得上母親與琬兒自己的生活更為重要。”
許氏開顏,女兒能想得開便好,女子從仕本已不易,她更想讓自己的女兒離開這描金樊籠似的皇城,只是她也知道,這也許是她永遠無法實現的夢了。
“母親,這雞肉您是怎麼烤的,較之以往,細滑了許多。”
耳畔傳來琬兒口裡含著食物,混含不清的問話。
“噗嗤……”許氏笑出了聲,“這哪是什麼雞肉,是陳婆子她兒子好容易自兩個番人手上買回來的稀罕物!”
許氏滿臉笑,眼中閃著詭譎的光,她捏著袖口示意琬兒靠近一些,壓低了嗓子神秘兮兮地說道:
“是長蟲。”
噗……
縈繞鼻尖的異香味中又混入了其他難以言說的味道,小幾底下有狼藉一片。
“咳!蘇琬兒!你是姑娘家,怎地跟那販夫走卒一遍四處吐吃食!”許氏也沒料到蘇琬兒會有如此激烈反應,忙不疊地拿了棉帕來收拾現場。
這長蟲肉不是挺好吃的嗎?聽陳老六說,外面的大官人們都愛拿這個下酒吃。
琬兒狼狽不堪地自小幾底下爬起來,之前有多愉悅,現在便有多反胃。蘇琬兒對食物有怪癖,她不吃一切讓自己生畏的食物。
“母親!您不是不知道女兒有多討厭長蟲!”
蘇琬兒甩著袖子使勁搓著自己的嘴。
“它們都已經死了,又不會吃了你,現如今,是你在吃它們!”許氏斬釘截鐵,一臉恨鐵不成鋼。
“你……”琬兒望著自己的母親,竟找不到理由去反駁。
“你知道嗎,這長蟲是昆侖山腳下的靈蛇,它日夜吸取天地靈氣,猶如生出了人的神識,最是難捉。捉蛇的是兩兄弟,這弟弟身帶異香,為靈蛇所喜。於是,弟弟便拿自己的肉身臥於靈蛇出沒處做誘餌,待長蟲纏上弟弟的身,張嘴要吃弟弟的胳膊時,這做兄長的再突然發力,出手生擒那靈蛇……”
若是平時聽到這令人作嘔的捉蛇法子,琬兒定要止住話頭,撲進她那重口味的母親的懷裡一通撒嬌賣痴。可是,今日聽得此言語,蘇琬兒卻心有所感,如飲醍醐。她呆立原地,痴怔了許久,就在許氏以為那靈蛇的肉把女兒嚇傻了時,蘇琬兒開口了:
“母親,您說這沐陽國師,可就是您口中說的這作餌的肉身?”
“嗯,女兒說什麼?”這回輪到許氏愣怔了,吃個長蟲肉而已,怎麼又扯到國師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