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問道:“妹妹,你是怎麼了,說話吞吞吐吐的?”
西閑這才忙把茶杯放下,起身行禮道:“臣妾請罪。”
皇後大驚,忙起身扶她:“這是什麼話,快起來,是怎麼了?”
西閑道:“臣妾昨晚上熬夜檢視的時候,因為困了,一時失手,把那些要看的帙卷都掉在了火盆裡,要搶救已經來不及了。因怕娘娘責罰,所以才……”
吳皇後微睜雙眼看著西閑:“都燒了?”
西閑道:“請娘娘降罪。”
半晌,吳皇後才微微地籲了口氣:“罷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誰沒有個失手不察呢?”
西閑忐忑道:“只是畢竟是各家精心準備的,臣妾於心不安,不然,就當全都過了便是。”
吳皇後笑道:“傻話,哪裡有照單全收的,總要篩選下幾個去,不然,還以為天子的後宮什麼人都能進來呢。”
“那……可怎麼辦?”
吳皇後望著她,慢聲道:“也不妨事,叫他們再準備就是了。”
此事之後,一直道除夕之前,京城內的各高門女眷頻繁進宮,一來是拜見皇後,二,卻是給貴妃請安。
因人人都知道,各家呈現給皇後的選秀卷宗,給貴妃“失手”燒了。
貴妃是不是失手,大家不敢妄自猜測,只不過這樣一燒,倘若把各家小姐的前程也都燒光了,那可如何是好。
原本大家都知道後宮皇後掌管,林貴妃又對皇後娘娘從來恭敬順從,憑著娘娘說一不二的。
所以在送女進宮這種事上,自然只要皇後說聲就是了。
卻給西閑這一“失手”,讓大家都回過味來。
更有人想起當年太上皇的端妃娘娘請眾人進宮赴宴,林妃娘娘在那場宴席上,跟廢太子妃爭鋒,那種當仁不讓的氣勢。
於是各自暗呼失策,幸而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甘露宮從原本的門可羅雀,到眾人紛至沓來,熱鬧非常。
這日,甘露宮又送走了來請安的工部侍郎夫人,阿照送人的時候,正柳姬笑嘻嘻地進門。
殿內西閑正在吃茶,柳姬上前躬身道:“給貴妃娘娘請安,請貴妃娘娘原諒奴婢這幾日懶散怠慢,不登門之過。”
西閑抿嘴一笑:“恕你無罪,平身吧。”
柳姬向著她努了努嘴:“好呀,還真的擺起貴妃娘娘的譜來了。”
有宮女端茶送上,西閑道:“你嘗嘗這茶,是祁門紅茶,叫什麼天香。我覺著味兒很好。”
柳姬道:“我不愛喝茶,只愛喝酒。”話雖如此,卻仍是乖乖吃了一口。
西閑道:“這是前日宋翰林的夫人送的,他們老家是徽州人,還送了一方金絲端硯給泰兒練字呢。”
柳姬噗嗤笑了出來,差點把茶噴了,她擦了擦嘴道:“我的娘娘,這才幾日不見,你怎麼就一副暴發戶人家的口吻了?什麼紅茶什麼端硯,這也拿出來炫耀。”
西閑淡淡笑道:“我怎麼就暴發戶人家了,太金貴的東西要不得,這些能吃能用的,還罷了。你既然不愛吃茶,下次我看看有沒有送酒的,給你留著就是了。”
柳姬滿眼含笑,偷笑了會兒,才說道:“怎麼突然開竅了?”
西閑又吃了一口茶道:“也不是突然……就是覺著,有些東西我可以不要,但是……不能給人就低看一眼。”
“哦?”
西閑並不回答,只又問道:“你說,在這宮內,是被人無視好呢,還是給人忌憚好?”
柳姬也慢慢地嘗了一口茶,果然品出了些甜香滿頰,柳姬道:“被人忌憚,招人恨,自然不好。可是被無視的話,卻可能會被很多雙腳踩在底下,那自然更慘。”
西閑看著那紅茶朱紅透明的湯色,輕聲道:“是啊,我可以被無視,可我還有泰兒,他們今日小看了我,明日就敢小看泰兒。”說著一笑,“這個我絕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