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過程並非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無盡變幻的景色之中,唯一能夠讓宴夏感覺到安定的,便是她所牢牢牽著的那隻手,還有身旁存在著的那個人。
不知究竟過去了多長的時間,眼前的一切變化終於停止了下來,宴夏感覺到自己的雙足踏落在了堅實的地面之上,四周的風向也突然改變,原本充滿著暖意的房間霎時變得陰冷起來,晨光籠罩的天際,此時顯得濛濛發灰,好似有什麼東西正沉沉的懸在天際那頭,即將墜落而下。
眼前的一切終於徹底清洗,宴夏抬眸望去,這才發覺自己此時正置身於一處莊園之中。
在南河鎮中長大的宴夏閱歷有限,所見過最漂亮的院落,應是鎮中唯一富商在城北的那處大宅子。從前二孃會替那戶人家的小姐繡一些東西,每次繡好以後就找人替她送過去。一般去送東西的人都是三爹,然而每次這個時候,宴夏都會想辦法跟著過來,就是為了看一看大宅子裡面那顆很漂亮的桃花樹,還有樹下籠子裡掛著的那隻會說話的鸚鵡。
那些都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但在宴夏想來,如今卻像是已經相隔了許久。
然而眼前的這處莊園,顯然比南河鎮那戶人家的大宅子要漂亮許多。莊園之中樓閣錯落,一眼望去竟不見邊際,無數的高閣聳立在她的面前,庭院極深,流水小橋皆在其間,桃花碧樹滿園春色。
若在平時,這一定會是極為美好的景象。
但現在不同,陰沉的天色將院中的景損了大半,而真正讓宴夏心情沉重無法去欣賞眼前景色的,是響徹了整個院落的鈴聲與那包圍在院落四處的身影。
那些人的裝扮與當初在大雨中攔截過他們馬車的人正是同樣的。
“他們果然是在打這個主意。”比宴夏二人提早一步到來的荀周此時已經解下了腰間的酒囊,往前一步踏出,朝著那些人迎了上去。
這群人既然會守在這裡,必然是早已經防備了許久,宴夏不知道他們究竟是誰,又有著怎樣的力量,但見院中黑壓壓的一片身影,也知此戰必然兇險,而他們這方,不過區區三人。
到底要如何去打這一場戰鬥?她不是大爹爹他們,沒有那種以一敵百的力量,更無法開出那樣驚天動地的陣法,他們要如何從這些人的面前闖過去?
宴夏緊盯著那群人,心中不斷地想著,卻沒有察覺到自己竟絲毫沒有想過要後退。
就在荀周舉起酒囊,便要與眾人動手一戰之際,宴夏聽到身側傳來了蘇傾的聲音道:“宴夏姑娘。”
似乎不論是何時,那人的聲音永遠是這般平定安靜,這安定的聲音讓宴夏心中稍緩了緊張,在這種時候,竟別過視線往蘇傾看了過來。
蘇傾的安定實在是超乎了宴夏的意料,在這種危急關頭,他迎著宴夏的目光注視,竟還有空對著她眉目柔和淺淺一笑。
若在平時,看到蘇傾這笑容,宴夏一顆心必然會因此跳得不可開交,臉紅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但這種時候,宴夏只來得及臉紅,卻實在不能說不出話。她微紅著臉用不解的目光詢問著蘇傾,低聲問道:“蘇傾公子?”
“嗯。”蘇傾輕輕應了一聲,這才回頭往人群後方望去,低聲道,“你能看到什麼?”
宴夏循著蘇傾的視線望去,透過黑壓壓的人群,看著人群後方被陰雲所籠罩著的院落閣樓,沉默片刻,終於面色微變,輕聲道:“是陣法。”
聽到宴夏的回應,蘇傾像是早有預料,神色不變接著又問:“你可曾見過那道陣法?”
這種時候來不及遲疑,眼見著那群黑壓壓的人以及你給朝著這處逼近,宴夏頷首道:“見過,大爹爹曾經讓我畫過。”只是還有一些話宴夏沒有說,與其他的圖不同,大爹爹給宴夏臨摹過的那些圖,有的十分簡單,跟著大爹爹學過許久的宴夏不過一眼便能夠畫出半個神形,然而有的卻是極為複雜,需得學習許久才能夠勉強畫出個樣貌,就如同當初的赤鳳神隱圖。
然而眼前的這幅圖,或者說這道陣法,宴夏學的時候,所花的時間比任何一張圖都要久。
宴夏還記得大爹爹將這張圖交給自己的時候,臉上前所未有的認真神情。
沒有等到宴夏回憶完這些往事,蘇傾很快道:“那陣法現在有了缺口。”
宴夏凝神看著遠處的陣法,點頭道:“是。”
“你能修好它嗎?”蘇傾問道。
這一次,宴夏沒有立即作答。
她能嗎?
宴夏不知道。
但她,不懼一試。
蘇傾看懂了她的答案,當即便又開口:“荀周會在這裡牽制那群人,等會兒我會送你去陣法那處,你只需要專心修補陣法,其他的什麼也不用管。”話音一頓,蘇傾背過身去,迎向那群黑衣人眾,語聲依舊溫和柔軟,神態卻早與方才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