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是宴夏所在的院落。
朝陽的顏色早已經褪去,天空的湛藍被厚厚的層雲所覆蓋,變成了蒼白的顏色。宴夏抬著頭,看著高空之上那一場廝殺,她此生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能夠看到這樣的一場對決,且出手的人,還是她所以為的,從前一直以來都遊手好閑的小爹。
與蘇傾不同,小爹葉題的琴音低沉而肅殺,每一道琴響,皆猶如扣在人心絃之上,顫抖著讓心跳發出擂鼓般的共鳴。那琴音並非刀劍,卻似比刀劍更加鋒利。
小爹飄然而下,扶琴立於宴夏身前,三道人影幾乎是同時飛掠而來,出現在葉題周圍將其包圍。
鬼門三大護法,白發便攔在葉題前方,三千銀絲隨風而動,在回響的琴音間不住顫動,與那琴音分庭抗衡,而在葉題的左右,碧眼與紅妝皆已祭出兵刃,方才的一番戰鬥,他們以三人之力與葉題交戰,竟才堪堪與之戰作平手。
“不愧是葉題。”肅目看著被包圍在中央面上卻波瀾不興的人,碧眼聲音沉冷著說出了這句話。
小爹欣然收下了這句話,轉而笑到:“你們來之前早該知道。”
“我們的確早就知道。”碧眼再進一步,橫刀斂眉道:“所以這一次,你們必然會死。”
說話之間,刀芒再勝,這一次出手卻與方才全然不同!
就在碧眼出手之間,無數銀絲攜著風聲席捲而來,瞬時將碧眼手中長刀包裹其間,那刀芒伴著銀絲輝耀,刀勢更快,鋒芒更利,竟是瞬時突破琴音,直往葉題面門而來!
“小爹!”宴夏將這一切看在眼中,也看出了這一幕的險峻,當即蒼白著臉驚叫出聲。
小爹笑意輕斂,風中曲聲驟然而止,身形疾退之間,卻又倏然頓住。
因為他的後方,就是宴夏二人。
這一刀他雖有許多辦法可以躲開,但在這個關頭,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能躲開。
他一旦躲開,這一刀必然將落到宴夏二人的身上。
小爹腳步一頓,倏然回身之間,木琴再度浮於身前,他一雙黯淡的眸子裡看不出任何情緒,然而神情卻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嚴肅。他十指扣於弦上,須臾之間,原本斷絕的琴音,倏然再響,這一次,卻猶如狂風驟雨攜春雷而來,院中草木皆隨之攢動,不過頃刻,一道巨大的無形音浪,便在他身前凝結而成,化作了最為堅固的盾壁,與碧眼那驚世一刀相撞於一處!
二者相撞,院中兩道風浪也同時糾纏,無數落葉與沙塵隨之翻滾紛揚,幾乎要掩蓋住人的身形。
宴夏依然扶著大爹爹站在原地不敢有動作,沙塵翻湧而來,宴夏護著大爹爹小心擋開沙塵,待沙塵微微散去,這才有機會轉眼往院中望去。
小爹的身影猶在遠處,原本清瘦的身形此時卻猶如高山巍峨,將那驚懼一刀連同著所有的危險統統攔於其外。
看著小爹無事,宴夏微微鬆了一口氣。
然而她還未來得及全然鬆懈下來,視線之間,那沙塵之後,便又忽然現出一道身影。
紅妝。
方才交手,碧眼長刀揮出,白發三千相護,刀勢快且狠辣,直沖此處而來,小爹必然只得以全副心神應對才能保後方宴夏二人平安,然而如此倉促情形之下,卻沒人注意到,有一個人始終未曾出手。
也是直到此時,宴夏才終於明白,真正出手的人根本不是碧眼與白發,而是紅妝。
紅色身影忽而現出,便在小爹咫尺之處,小爹琴聲未絕,猶自不及收手,紅妝袍袖揮動,衣袂獵獵之間,數十枚飛刃同時送出,與那沙塵與落葉混在一起,無聲無息直往小爹而去!
小爹回身之際,已然不及分辨,他倉促後退半步,琴響戛然而止,待風聲驟停,小爹的身影也終於僵立在原地。
“小爹……”宴夏緊咬著下唇,看著這一幕想要上前,卻被身旁的大爹爹一把扣住手腕,宴夏不得上前,唯有大聲喚道:“小爹!”
小爹似是聽見了宴夏的聲音,回頭朝著那處淡淡一笑,唇畔卻有鮮血滲出。
他身形微晃,卻沒有倒下,只拄著琴勉強站著,白衣之上斑駁可見血色。
琴聲停下,那道音浪所築的牆自然也消失不見,碧眼長刀破開禁制,來到小爹面前,刀鋒落在了小爹的脖頸之上。
“若是全盛之時,我們三人聯手或許也未必是你的對手。”碧眼凜眉看著小爹,握刀的手未有一絲顫抖,鋒芒毫無顧忌的指著小爹,她語聲微冷,其中竟有一絲惋惜,“可惜,現在的你只是個連暗器都躲不了的瞎子罷了。”
小爹唇畔更多的鮮血湧了出來,身上的傷口也在滲血,不過短短一瞬便染便了衣衫。他聽著碧眼的話,眉梢微挑,嘲諷似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