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瀾越來越覺得武昭三十七年間的盛世像一場夢。
殘殺忠良,親佞遠賢,李玄臻沒有帝王之姿,他是怎麼在皇位上坐這麼久的?
“稷元什麼時候來?”雲清瀾收攏思緒,複又開口問道。
汴州帶來的糧食只能解一時之急,要真的幫百姓們度過災年,這些糧食還遠遠不夠。
秦朝楚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前幾日收到傳書,六弟親帶的押糧軍已經入汴州,大概月後就能抵達京都。”
六皇子秦朝禹,一位在稷元聲名遐邇的愛民親民的皇子。
雲清瀾惶然地點點頭,過了片刻又道:“五皇子,明日之後,武朝百姓在稷元,會過的好嗎?”
雲清瀾的聲音很輕,帶著不安和迷茫,像一片將將能掃動秦朝楚心絃的鳥羽。
可她說罷卻複又斂下眉,濃密的睫羽垂落,蓋住其間心事——事已至此,再論好與不好又有何用?
武朝將亡,大災之下她救不了百姓,只有稷元能給他們一條活路。
雲清瀾默默的想,其實她與稷元之間的交集,除過秦朝楚,就只剩下北境的混戰。
按理說,她與稷元之間也該是血海深仇的。
可如今竟將故國拱手相送。
這麼說來,雲清瀾也覺出自己的奸詐可惡。
“沒有稷元,只有大胤。”
靜默中只聽一道溫潤的聲音忽自月下響起。
如玉石相擊,這極其簡短溫和的八個字自秦朝楚微微含笑的口中脫出,就如裂山斷海,給即將水乳交融的兩國百姓又帶來出路。
兩國結合,這其間不光是政權的更替,更是人口、經濟、文化的交融,亦非是一書一仗就能做的到的。兩國百姓日後將如何相處,武朝在稷元面前會不會低人一等,故國舊恨能否真的忘卻,這都是一直橫亙在雲清瀾心中揮之不去的難題。
可秦朝楚卻說,沒有稷元,只有大胤。
稷元將和武朝一起沉入歷史,新的紀元,將會對所有人平等的敞開胸懷。
雲清瀾佇在原地。
於滿目清白的月光中,於鼎沸嘈雜的煙火裡,她怔愣著緩緩扭過頭,烏黑的眸底就映出一抹舒朗含笑的影子。
秦朝楚也正靜靜凝望著她。
只有大胤。
在大胤,她不是武朝的將軍,他也不是稷元的皇子,他們之間的距離,就會像他們如今站得這般近。
她竟真的可以跨越了?
寂靜中二人相視而立,雲清瀾看著秦朝楚眼底映出的熟悉的人影,那顆因同室操戈而痛苦疲憊,因背國背家而被人斥罵的麻木孤獨的心,此刻,竟就也就跟著生出絲絲縷縷的渴望和勇氣來。
“將軍,有人找。”
一道突如其來的通傳聲倏爾拉回了雲清瀾的思緒。
雲秦二人隨著前來通報的將士一路走到營外,如其所述,此刻駐地外正站著個身披鬥篷的瘦削人影。
那人影看著有些熟悉,雲清瀾一時記憶不起快步上前,聽見動靜,那人就微微抬手,緊接著摘下覆在頭頂的兜帽,露出了張熟悉的面孔。
竟是,慧敏皇後。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