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打?
趙騫關抬頭看了牛長生一眼:“不打,要怎麼辦?”
不打,那就是放任雲清瀾帶著難民和城外的叛軍攻入京都,或者任由他們攜糧揚長而去,然後京都彈盡糧絕,就等著稷元鐵蹄將其踏平。
不打,武朝覆滅,龍虎軍就是叛國亡國之軍。
“可···”牛長生一噎,也覺出自己這話問的可笑,他憋了半天,又道,“俺老牛不是不想打,老牛不怕死,但也不想當個見人就殺的屠夫!”
想起城外那些拼上性命來與他廝殺的難民,牛長生就又覺得心頭有鈍刀在割。話說到這,他索性也就攤開了:“打可以,但再讓俺去砍難民,俺可砍不了!”
“牛將軍!”牛長生心直口快,也渾然不覺其話中的冒犯,他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周倦就急忙低聲喝了他一聲,“不可胡言!”
周倦說完,就又扭頭覷了趙騫關一眼。
這話糙理不糙,牛長生話雖說的直白難聽,可大抵也是龍虎軍其他將士的心聲:他們這些人,滿懷一腔赤忱入伍,為的是想保家衛民。可如今武朝處處是揭竿而起的難民,京都城內更已幾乎是座空城。到了這個地步,他們還如何打下去?難道真的要將百姓殺光?可到了那時,這個國還有什麼意義?
帳中登時一片寂靜,只隱約傳來帳外來往將士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眾人就這麼看著趙騫關默然無聲地過了許久,才聽其再度開口道:“此不過烏合之眾,歸根結底,今日叛亂的症結還是出在長寧郡主身上。擒賊先擒王,此番其實只需將郡主和四營叛軍擒拿,城外難民自然是不攻自破。”
趙騫關說完這句又上前幾步,在帳中掛著的京都地形圖前停下:“先前單將軍與四營叛軍和城外難民交鋒,又將其一路圍堵回京都近郊,已早對其駐地位置有所瞭解。這些難民拖家帶口,盡管有叛軍從旁協助,但其間情形想來依舊混亂噪雜,他們大多住在營地後方,再加上百姓和將士們生活起居有所差異,想來入夜後也不會有太多交集。”
趙騫關抬手在地形圖上的幾處點過:“今夜子時,你二人相互配合,周倦帶二營自西向東,牛長生帶三營自東向西,先由三營潛入做人牆將難民與叛軍隔開,再尋機殲敵。”
趙騫關頓了頓:“夜後突襲,不求全殲,但若明日再戰,必不可讓此間難民越過防線。屆時四營無人相援,我等與二位裡應外合,自可包抄叛軍。”
如此,叛亂可解,也不用與百姓屠刀相對。
這確然是個好辦法,牛長生當即眸光一亮,他們三營的人五大三粗,到時候即便不動手,宿在城外的難民輕易也傷他們不得。而有他們提盾連成人牆,層層堵擋下來,這些難民就是插翅也飛不過去。
屆時兩方兵力懸殊,平定叛亂也不過吹灰之力。
“將軍好計!”牛長生頗為興奮地高叫一聲,“俺老牛這就和周將軍一道去點兵,等一入夜就出發!”
牛長生性子急,說完這句話就拉著周倦興沖沖地往外走,卻聽周倦猶疑道:“可到時候平定內亂,城外那些難民怎麼辦?”
牛長生頭腦簡單,可週倦卻想的更多一些,沒了雲清瀾做依仗,到時候這些被他們攔在城外的難民,又要做什麼打算?難道能出一個雲清瀾,就不能再出第二個雲清瀾?
“有了糧食,他們自然也不會再是難民。”卻聽趙騫關淡淡道。
滅了城外叛軍,汴州糧食收歸朝廷,屆時賑災救民,糧食該怎麼發給難民還是怎麼發,區別只是換了個人而已。
“可是···”周倦還是有些遲疑,“到時候陛下真的會給難民發糧食嗎?”
要是會發,城中的難民又怎麼會跑到城外去?
“做什麼婆婆媽媽,糧食在咱們手裡,那當然是想怎麼發就怎麼發!”周倦言辭猶疑,牛長生見狀就頗不耐煩地催促道,“將軍都已想好了,咱們照做就是!”
緊接著抬手扯住周倦的胳膊,就打算拉著他出帳點兵。
“且慢。”卻聽趙騫關又在二人身後道,“無需點兵,此次夜襲,你二人帶二三營全部兵力同去,”
“那明日之戰怎麼辦?”牛長生一愣,二三營佔了當下龍虎軍三分之二的兵力,更是趙騫關最為親近的嫡系,全都帶走,難道就在城中留他一個光桿司令?
“明日我自會和單將軍一道出城迎敵。”卻聽趙騫關應道。
牛長生聞言眼珠就骨碌碌轉了轉。眼下城外叛軍也就霍丞川的四營能堪堪跟他們過幾招,他們帶足兵力,要是能直接在夜裡就收拾了這群叛軍,那倒也用不著明日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