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更是被蜂擁而出的千軍萬馬之勢震住,見其人多勢眾不知是否還有後手,雲五子只得兵分幾路暫避鋒芒。
稷元幾處設伏,將雲五子追逼一圈又至烏瞿城中,最後城門合攏,前排的稷元兵士倒下,後面的竟全都是烏瞿城的百姓。
烏瞿城百姓手持刀槍利器,用自己的血肉困死了雲家五子,而烏瞿城,也從此成了一座死城。
而這其間若不是烏瞿城一戰後雲五子戰死雲府大喪,武昭一十六年秋,絕不會是伐稷之戰的終點。
“稷元只是個邊陲小國,陛下送子求和二十年,可臥薪嘗膽到今日,烏瞿城也只有兩萬三千零六十一人。”
笛靈話落,就又噙著淚看向雲清瀾,她本是烏瞿城主的千金,可就因為遙遠的武昭皇帝的一句話,她家破人亡,流落千裡,在仇敵的府中為奴為婢:“黍米之變,雲季兩家死於功高蓋主,可一心求和的稷元和百姓,又做錯了什麼?”
稷元?
雲清瀾霍然一怔。
黍米之變中李玄臻亡季滅雲,武昭一十六年後武朝內外大權集中鼎盛一時,當時的李玄臻被多少人譽為千古一帝,可殊不知其間又有多少不為人知的陰險算計。
在這場冷酷無情的帝王謀略裡,雲清瀾曾多次為那些冤死的性命憤怒不平。
為楊柳溝客死他鄉的季家族人,為詔獄以死明志的諫臣良士,為邊境戰死的父親叔伯和數萬龍虎軍將士。
可沒有一次,她曾想到過稷元百姓。
他們沉默,無言,今人再望,二十年前的那場連天戰火中湧現了多少震古爍今的人物:雲家將門千古,呂蓮生平步青雲,李玄臻更是萬乘之尊——可稷元百姓?他們的哭喊沒有一聲留在這大江東去的滾滾洪流中。
但一如眼前這些流離失所的難民一般,他們又有何不同?
南北之戰,稷元死傷不比武朝少幾分,難道入了黃泉,還要再分個敵我?
秦朝楚的聲音再度在雲清瀾耳邊響起,他當時的語氣平淡無波,可現在聽來,卻滿是對這個朝代的失望和厭倦。
二十年前稷元也想跟武朝百年交好,可秦雄滿懷誠意而來,帶回去的,竟是毀天滅地的隆隆戰鼓。
黍米之變?
雲清瀾心中反複咀嚼著這幾個字。
稷為黍也。
先前雲清瀾以為,黍米之變就是暗指稷元國君秦雄勾結內臣宴殺大長公主,最終自食惡果導致伐稷之戰的事,可後來卻又從葛老太爺處得知,那叫季鴻儒鋃鐺入獄,雲家後輩盡折,龍虎軍血流千裡的起因,竟然真的只是一粒黍米。
回京半年,京都城中疑雲四起。這其間真真假假,雲清瀾亦被這粒黍米搞得暈頭轉向,而囿於武朝內政追本溯源的過程中,她竟又渾然忘記了伐稷之戰的另一方——稷元百姓。
至於那個將當年之事命名為黍米之變的史官,提筆落下這四個字時,心中想的到底是嵌在玉璽中的米粒,還是無辜被捲入風波的稷元,抑或是在伐稷之戰中命如黍米的兩朝軍將百姓——
這就不得而知了。
“老實說,我是帶著恨來雲家的。”笛靈性子跳脫,卻從來不是無憂無慮的笛靈。
說到最後,笛靈是這麼對雲清瀾說的:“可小姐和夫人卻對我那般好。我看著小姐和少爺每天被老爺逼得生不如死,那時我才發現,幾乎全滅稷元的雲家軍,和傳聞中也許並不一樣。”
“衡蕪山的事,是笛靈對不起您和少爺。”笛靈看著雲清瀾,眼中交雜著痛苦和堅定,“但烏瞿城十六萬百姓的仇,笛靈非報不可。”
作者有話說:
故國舊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