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著宴請一番桌上開口,可沒想到雲清瀾竟連這個示好的機會都不給他。如今早早準備好的人情沒送上不說,霍丞川那一番話更是直接把他心裡那點小九九在眾人面前戳了個門兒清。
孫岑茂見狀自知也再瞞不下去,那豆大的汗珠掛滿腦頂,他就又對著雲清瀾霍丞川幾人躬身一拜,才求饒似地接上了霍丞川的話:“幾位將軍息怒,這汴州城中雖然沒糧,可、可外面的青城山上有啊。”
汴州城外有座青城山。
其山披綠木,下環碧波,每逢春日芳菲盈野,鳥啼鶯唱,是個風景宜人的好地方。汴州城依山而建,汴州百姓就時常在此踏青賞景,尋柳問春,好不悠閑。
可三年前,這裡卻不知從何處流竄來了一窩土匪。
土匪佔山為王,彩旗密密麻麻地圈住山頭,汴州百姓被嚇得不敢靠近,孫岑茂就急忙張羅著守城軍前去剿匪。
可兩相對峙,那土匪頭子卻赤手空拳,遙遙站在對面山頭問了孫岑茂幾句話。
我偷盜了嗎?
我搶劫了嗎?
我殺人了嗎?
沒有。
沒有,你為什麼要剿我?還說我是匪?
可你佔山為王,那還不叫匪?但孫岑茂到底沒問出後面這句話。
都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這群土匪自搬進山後就一直老老實實,雖看著嚇人,卻也沒真傷害過汴州百姓什麼,他又為何偏要把金盆洗手的人再逼上絕路?孫岑茂頓感師出無名,就又這麼糊裡糊塗地收了兵。
於是青城山土匪和汴州百姓就這麼相安無事地過了三年,可上個月的時候,他們卻不知怎地突然潛入汴州把糧倉偷了個空。
說起糧倉被盜這個事,孫岑茂到底是心虛。
他是個老書生,前半生仕途不順,苦讀十八年才得以高中,後來新官上任,揚眉吐氣自然要擼起袖子做一番事業。於是他在汴州兢兢業業地幹了幾年,等做出點成績爬上汴州太守的高位時回過神來一看,自己竟三十有五了。
別人到了他這個年紀,那都是上有高堂,下有兒孫,可返回頭看他,除了上面一個七旬老母,就這赤條條的一個人。
這幾年孫岑茂也常感府中冷清,想找個體己人暖暖胸口卻又抹不開面去找媒婆,正心裡別扭的時候,遇上了一個叫常春的姑娘。
常姑娘小他十幾歲,孫岑茂心中芥蒂,更不願耽誤人家,可常姑娘每日噓寒問暖端茶送飯,試問一個孤零零過了三十五年的男人,誰能招架得住這個?
孫岑茂掏了顆真心回禮,跟常姑娘三媒六聘地提了親,可成親前夜,常姑娘拿起他掛在腰間的令牌看了看,就笑嘻嘻地給了他一手刀。
等孫岑茂醒來,喜房人去樓空,而汴州糧倉,也被土匪們耗子搬家似地搬了個幹淨。
孫岑茂這才反應過來。
此事他雖說幹的糊塗,可卻也算是有半份父母官的自覺,土匪前腳劫糧上了山,孫岑茂後腳就又帶兵攻了上去。可這青城山地勢易守難攻,孫岑茂手下就這麼幾個守城軍,真要打起來,都不夠土匪塞牙縫。
可孫岑茂又不敢就這麼回稟朝廷說武朝糧倉被人偷了,還是因為他見色起意,所以事情就一直這麼壓著。
這一個月來災情愈重,孫岑茂是想著法地四處籌糧賑濟災民,收到李玄臻調糧口諭的那天,孫岑茂心頭淤出口血,差點就打算吊死在城門。
後來還是旁邊人給他出主意,讓他大張旗鼓地迎雲家將軍和龍虎軍進城。
龍虎軍聲名在外,區區一群土匪難不住他們,更何況如今汴州百姓都知道糧倉被劫,有百姓在旁看著,雲家將軍不會對此坐視不管。
於是雲清瀾前腳從京都出發,後腳孫岑茂就伸著脖子在城門等了三天,好酒好菜,搭臺唱戲,也都是想著雲清瀾能帶兵上去平了那土匪窩,到時候雲清瀾帶糧回京,汴州城百姓有了糧食,他頭頂上那烏紗帽,也算是保住了。
“眼下城中百姓都等著您上山剿匪呢。”孫岑茂把肚子裡那點計劃一五一十地倒了個空,說到最後他點頭哈腰,就差在地上給雲清瀾磕一個。
“一石三鳥,孫大人倒是好計策。”霍丞川陰陽怪氣地出了聲,“嬌妻在懷,還很會享受。”
“霍將軍就別嘲笑下官了。”出了這等丟人的事,孫岑茂臉上掛不住,身子轉向雲清瀾那邊,求饒似地岔開了話題,“下官色令智昏罪該萬死,可將軍,汴州城的百姓都是無辜的!”
作者有話說:
老實人孫岑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