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這裡做什麼?
衡蕪山中若不是唐乾引帶人步步緊追將他們逼上絕路,鄭連橋又怎麼會為了救他們而墜下懸崖,雲清瀾目色一厲,捏著筷子的手驟然攥緊。
“阿爺,你咋知道這外面還藏了個人?”可還未等雲清瀾有所動作,就聽阿堯瞪著雙眼睛好奇問道。
鄭老伯倚在門邊滿臉得意,聞言就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地上微微朝一側伏倒的草根:“它們都告訴俺哩!”
莊稼戶們面朝黃土背朝天,跟土地有一套自己交流的法子。
唐乾引久經沙場,自是也覺察到雲清瀾身上陡然漫出的殺意。他也是直到邁進這房中時才知道,那個被自家殿下看上的公子,竟他媽的是雲青風——
好,雲青風好,誰能想到武朝頭一號將軍竟是個斷袖,這件事要是傳揚出去,看他們以後拿什麼逞威風。
但此刻唐乾引心中後悔萬分,不知道是天太黑還是風太冷,抑或是被想看殿下心上人的心思攪的蠢蠢欲動,居然叫他失了智迷了心,信了這老頭的邪進來吃飯。
看著默不作聲,顯然一副作壁上觀模樣的秦朝楚,唐乾引只得硬著頭皮結巴道:“屬下、末將···在下,路過,對,路過,天太黑,無意打擾,這就走,這就走。”
唐乾引結結巴巴口齒不清,一邊胡亂解釋,一邊腳底抹油正欲開溜,走到門口時卻被靠在屋邊的鄭老伯一把揪住了後脖領:“你這娃娃,這幾天你天天在俺老漢家門口晃蕩,還敢說是路過?”
為掩人耳目,唐乾引只著一身粗衣,看起來也就是個其貌不揚的莊稼漢,鄭老伯訓起他來,權當訓阿堯似的。
唐乾引聞言身子一滯,就聽鄭老伯接著道:“俺老漢年紀大了,又不是個憨憨!”
鄭老伯抓著唐乾引將其扯到桌前,又按著肩叫其坐下:“俺知道,這些天俺老漢不在家,華霜他們孤兒寡母一直是你這個娃在偷偷看護著,才叫那些壞心的沒有欺負過來。”
鄭老伯給唐乾引添上一杯雲清瀾自府中提來的酒,又拍拍他肩膀:“你是個好娃,今兒這飯,有你一份!”
面前是被斟滿酒的白瓷碗,華霜則早早置好了碗筷,緊接著一隻不大的小手捏著筷子伸過來,指間一鬆,就在唐乾引碗中落下肉片。
唐乾引徹底愣住了。
他抬起頭,就徑直對上了鄭老伯一家三口感激的目光,緊接著僵硬地扭了扭脖子,就見秦朝楚老神在在地坐在一邊,事不關己似地對此不置一詞,而雲清瀾也斂下眸子,默許了他上桌這件事。
他此刻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受。
他戎馬半生,大漠飲血,塞北淬刀,走的是屍橫冢立的路子,過得從來也是刀尖舔血的生活,赤條條一人來去,身上多出來的連半條狗都沒有。
他吃過秦雄設下的酒宴,也啃過冰天雪地的草根,卻從沒這樣安安靜靜地坐下來過。
被人環繞,期待,顧念。
唐乾引沒念過什麼書,也不會像史策那般臨死還要文鄒鄒地給自己提一句墓誌銘,萬般思緒糾在他胸口,到最後就彙成一句:去他媽的,吃。
終於動筷,唐乾引這不速之客的加入竟並未讓飯桌氣氛冷淡下來,鄭老伯還是一如既往地絮叨,像家中垂暮和藹的祖父,這邊問一句,那邊問一句,又時不時地招呼眾人碰上一杯,聊到今日祭拜土地,就唸叨著雲清瀾來晚了,沒看到他們祭拜土地仙時候的盛景。
雲清瀾在酒碗上淺抿一口,聞言就好奇問道:“老伯祭拜土地仙,可真的靈驗?”
難道求一求就能求出個好收成?
“那還能不靈驗?”鄭老伯看她一眼,隨即指指頭頂,“神仙都在天上看著哩。”
雲清瀾不說話,看樣子似是不信,鄭老伯見狀又道:“那要是沒有神仙,咱們陛下為啥要造飛仙臺?”
他頓了頓又加一句:“陛下以後也要當神仙哩。”
作者有話說:
唐乾引:瓜,吃到了,很全,但後悔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