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聞言兩眼一亮,似乎對雲清瀾的問題感到驚喜非常,那雙烏黑晶亮的瞳孔在幾乎完全腐爛的臉上看起來奇詭恐怖。
她伸出兩只枯瘦幹癟的手,一邊在空中比劃一邊說:
“雞···雞腳。”
“雞腳?”
雲清瀾聽的有些發蒙,怎麼會有這麼怪的名字。
“犄、犄角!”
犄角聲音大了些,又重重地強調一遍,兩手著急地比在頭上,做出哞哞的樣子。
“犄角?”雲清瀾猶豫不決地開口。
“是犄角!是犄角!”犄角很高興。
這名字還是很怪,犄角口齒不清,說話間也不似常人那般有條有理,想來是被怪病傷了腦子。看著犄角興奮的神情,雲清瀾索性也不再糾結,又低聲詢問犄角道:“那你找到你娘親了嗎?”
“找、找到了。”犄角眼睛又是一亮。
她僵著身子轉過身,一步一拐地朝著亂葬崗走去。餘光中似乎感到犄角身上有什麼東西在左右搖晃,雲清瀾抬頭去看,只見犄角右手手腕上正用紅繩繫著一個塊小木牌,隨著犄角的步子晃來晃去。
犄角幾乎將半個身子埋進亂葬崗中,在死人堆裡費力扒拉一番,刨出一截幹屍的手臂來。
那幹屍手臂上也繫著一塊木牌,犄角抓著那手臂用力往出一拽,一具完整但腐爛的幾乎只剩骷髏架子的幹屍就在雲清瀾眼中顯出形來。
犄角拖著那具幹屍扭頭往回走,不大利落的身子每搖晃一下,那兩塊木牌就碰撞在一起,發出咣當咣當的響聲。
好像竊竊溫柔的私語。
犄角把那具幹屍獻寶似地拖到雲清瀾面前:“娘親,這是犄角的娘親。”
犄角說罷又把那具幹屍拖著倚在雲清瀾背靠的那塊巨石旁,然後蜷起身,縮排幹屍懷中。她腐爛枯瘦的手臂環在幹屍腰上,臉上滿是孺慕之情。
一個活人、一個腐人,和一具幹屍並排而坐,那場面是叫人說不出的恐怖詭異。
雲清瀾心中卻陡然升起了巨大濃烈的痛苦。
那具幹屍早已死了至少十年。
十年間,她都是如此過的嗎?
如此刻般懷抱在一起,腕上的木牌堆疊在一處,就好似真的就能重逢了一般。
雲清瀾默了良久,都始終說不出一句話,她嗓中幹澀,僵硬著把頭轉向別處,目光落在秦朝楚身上:“他···沒事了嗎?”
“他。”犄角從幹屍懷中睜開眼,遠遠地看了秦朝楚一眼,“他在、做夢。”
做夢?
雲清瀾眉頭微蹙,又極快地反應過來。先前她誤食紅果,在雪林中陷入幻境,秦朝楚此刻想來亦是如她之前的情況一般。
境由心生,她怕自己擔不住龍虎軍全軍將士的性命,所以她的夢魘總是殺戮,那麼,秦朝楚的夢魘又是什麼呢?
雲清瀾凝著秦朝楚緊閉的雙眸,靜靜地想。
離開故土,隻身為質,十幾年間孤身一人,這樣的經歷,怕是會有很多揮之不去的夢魘吧。
不知怎的,雲清瀾心中竟忽地生出幾分不忍,好似面前人不再是那將龍虎軍逼入絕境的可恨敵軍,只是一個自小被家人拋棄,孤苦無依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