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萱起身上去打了個招呼,他莞爾一笑,表情有些抱歉:“不好意思,這幾天要麻煩你了,不過你放心,我很快會熟悉路線的。”
聶萱打量他,腦子裡突然冒出四個字,溫潤如玉。誒,這人的脾氣和秉性什麼變這麼好了?
“沒事,不麻煩。”她隨口應著,忍不住又端詳他幾眼。
原本聶東讓她在學校多多照應江鐸,早上接他上學,有事沒事搭手幫個忙,聶萱多少犧牲了自己的時間,心裡並不是很樂意。
要知道弱者接受旁人的幫助,久而久之容易形成依賴,甚至變成理所當然的習慣。她可沒有那麼高尚的情操做聖母,私心裡已經暗暗琢磨到時候要用什麼藉口推脫過去。
幾天後,應該說在聶萱耐心還沒耗盡之前,也還沒有想到藉口之前,江鐸突然告訴她,以後上學不用接了,這些天他已經把路記熟,靠自己就行。
聶萱懵懵的,如此一來,倒有些放心不下。次日照樣早起,去錦瑟花園,遠遠跟著他,十分鐘的路程大概走了二十分鐘,期間有兩次險些拐錯地方,也不知他心裡害不害怕,杵著盲杖孤零零的身影,看著真叫人……不忍。
出於一種莫名的心理,聶萱默默跟了幾天,確保他安全無誤。那□□露清風,看見他坐在街邊吃早點,白色小奶貓玩性大發,不停在桌下抓他的褲腳,早飯吃完,江鐸摸出錢包買單,再彎腰摸摸小貓,輕輕一笑,清朗如月。
只可惜他不知道那貓是什麼顏色。
就這樣,秋去冬來,天氣漸涼,江鐸在學校有同學和志願者幫忙,生活過得還算順遂。
某個週六的深夜,聶萱突然想起他。彼時聚會剛散,學校宿舍大門緊閉,一幫人醉得七葷八素,沒地方去,聶萱索性找到江鐸,看他能不能收留一晚。
那會兒他早已經睡下,接到電話默了片刻,答應讓他們借宿。
同行的女孩直誇他脾氣好,性格更好。聶萱心想你們是沒見過他剛失明時那副喜怒無常的樣子,能變成現在這樣也真算奇跡。
江鐸把床讓給女孩子,男生們有的打地鋪,有的躺沙發,橫七豎八倒頭就睡。
那以後每逢聚會聶萱都把江鐸叫上,他雖不熱絡,但也不會拒絕,一來二去和大家混熟了,人緣倒越來越好。
不僅如此,漸漸的,聶萱發現自己的舍友好像對江鐸産生了好感,總時不時地提到他,還拐彎抹角打聽他的訊息。
某天夜裡她躺在上鋪看書,耳機裡塞著音樂,切歌的時候靜了幾秒,她忽然聽見另外兩人正在談論“沈明”,當下一愣,摘掉耳機屏住了呼吸。
“你是真喜歡他還是可憐他?愛情和同情一定要分清楚啊。”
“唉,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就覺得他高高帥帥的,說話也很有禮貌,老實講沒有好感是假……還有平時大家出去他總是一個人待在角落裡,不聲不響,眼睛又不好,真的很讓人心疼。”
“那你可要認真考慮啊,畢竟他是殘障人士,你和他在一起會受到很多議論的。”
女孩忙嘆氣:“是啊,我也擔心這個,而且如果被我媽知道肯定會打死我的!”
“打死也正常,哪個父母會希望自己女兒找個盲人?以後還得你照顧他。”
“嗯,我朋友也這麼說,都勸我別那麼傻,條件不錯找個什麼樣的不行……但我真的不介意啊,再說又不是談婚論嫁,不用那麼在意條件吧?”
正聊著,忽然聽見一聲嗤笑,聶萱從上鋪探出半個腦袋,眉目之間神色很是嘲諷:“怎麼你們說得好像人家就一定會看上你似的?哪兒來的自信啊?”
兩個室友愣住。
聶萱被她們莫名其妙的優越感氣得直翻白眼,半真半假笑著:“有件事你們可能不知道,他剛失明的時候有個女生來醫院看他,校花級別的那種,家裡特有錢,那女孩想帶他去美國治療,他愣是沒答應。這種骨頭硬的人啊,雖然眼睛瞎了,但也不會隨隨便便饑不擇食的,你說對吧?”
室友臉色無比難堪,面子上過不去,當即掏出手機:“行,我現在就問他,看他怎麼講。”
女孩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陽臺打電話,細細軟軟的聲音傳來,萬分溫柔,沒過一會兒她回到寢室,神色卻異常慘淡。
顯然一切不言而喻。聶萱會心一笑,悠然倒入床鋪,心情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