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我從小養大的侄孫,會因做錯了事,死在二十六歲這年。
被他拿走的異妖冊,施個咒語便重新落在了我手中。
我本該和女魃一同回去的,可是我知道,我必須要見大頭最後一面。
好在也沒有等太久,又過了半個月,同樣是深夜淩晨,殯葬店的門被敲響了。
敲門聲只響了一下,我便知道是他回來了。
果不其然,開門的時候,正看到他背對著我,坐在地上。
我喚了他一聲:「大頭。」
他身軀一頓,沒有回答,只笑了一聲:「姑奶奶,我以為你走了。」
我嘆息一聲,憐憫地看著他:「你殺人了?」
「算是吧。」
「誰?」
大頭沒有回答,只背影孤獨地抬頭看了一眼天上。
沒有月亮,夜幕一片漆黑。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你殺了齙牙哥?」
那個經常在古玩店門口的流浪漢,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
大頭沉默了下,輕聲道:「我沒有殺他,我只不過是,沒有救他而已。」
按他的話來說,兩個月前的一個晚上,那流浪漢不知是吃壞了東西還是突發疾病,蜷縮在古玩店門口,口吐白沫,全身抽搐。
大頭關門離開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
齙牙哥意識昏迷前,向他發出了求救的眼神。
可大頭沒有救他。
相反,他蹲在原地,眼睜睜看著他嚥了氣。
那是一個無月的夜晚,流浪漢死在了店門口,但沒人發現,因為他經常躺在這裡睡覺。
夜深的時候,大頭將他的屍體拖進了店裡。
城市裡有太多這樣無家可歸的人,即便他很久不曾出現在那條街,也僅有熟知一二的店老闆感嘆一句,咦,那個乞討的流浪漢最近不見了哎。
過後,所有人便將他遺忘在腦後。
大頭是惡人嗎?
不是,街上那麼多店面,齙牙哥只經常守在他的店門口作為常駐點,因為但凡大頭在店裡,飯點的時候都不忘給他也送份吃的。
他不是惡人嗎?
不,他是惡人,他眼睜睜看著一條人命,死在他眼皮子底下,無動於衷,冷漠旁觀。
後面的事無需多說,他利用流浪漢的屍體,做了諸多實踐,策劃了一場屍變。
而後偷了我的異妖冊,以我那本「袾子筆記」中記載的某種召喚儀式,將旱魃女屍放了出來。
我不知他是何時動的這種邪念,邪念一旦滋生,無異於將心交給了魔。
我很失望,看著他聲音冷了下來:「你可知道,召喚出旱魃女屍,你的下場是什麼?」
「猜到了。」
他笑了一聲,語氣不甚在意:「姑奶奶不會讓我死的。」
「張潤澤,你這是在逼我。」
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心中一片哀涼,竟不自覺地想起了他初到我身邊時,六十多歲的張紅兵將他推到我面前,他緊張地看著我,在張紅兵一遍遍的催促下,捱了一巴掌,才哭著叫了一聲姑奶奶。
三歲的孩子,還應被母親抱在懷裡,不應該是敏感慌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