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想法很傻,他不知陰曹地府六道輪回究竟是什麼,入了轉生道,生死受胎,洗幹抹淨,再也不是當年人。
現實就是這麼殘酷,我曾經也以為可以去找慕容昭的輪回,可笑的是我尋遍了六道,翻遍了四海,終於意識到柳公說的形神俱滅是什麼意思。
慕容昭,和歷史長流中的胤都一樣,永永遠遠地隕滅了。
沒有輪回,什麼也沒有,千秋萬代,四海列國,永遠不會再有慕容昭這個人。
後來,我明白了柳公的用心良苦。
沉睡在異妖冊,鎮壓在不周山,是河妖連姜最好的下場。
妖總是在不斷成熟的,我已經活得夠久了,在幻境中回到大秦胤都,回到司宮,回到慕容昭和師兄師弟身邊,是我最好的歸宿。
從前我對這種自欺欺人嗤之以鼻,在我成為一個歷經滄桑,心態成熟的老妖之後,迫不及待地想回胤都了,哪怕一切都是假的。
那個運氣有點衰的池騁最近經常來殯葬店。
他老爹的身體好多了,度假山莊專案雖然不做了,但是把地皮賣了出去。
據說是低價賣給了相關部門,準備搞個英烈公墓。
不得不說,經商之人,腦子總是異常好用。
經過這一連番的糟心事,他家算是元氣大傷,但瘦死的駱駝終究比馬大。
我問他:「你妹最近忙啥了?」
他道:「婷婷加入了什麼古箏協會,擔任了副會長,每天忙著各處指導參賽,我都不知她什麼時候學會的古箏,以前對她關心實在太少,現在想坐下來聊聊都沒機會,她太忙了。」
我心道,呦呵,這小日子過得還挺滋潤,也沒說來感謝我一下,可見是個沒良心的。
我和池騁一人一張小板凳,坐在店門口曬太陽、嗑瓜子、聊八卦。
從鬼怪文學,聊到黨的十九屆會議精神。
我覺得這小子不錯,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的氣勢。
他說:「王知秋,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我有些高興:「從哪看出來的,氣質還是美貌?」
他說:「從你敢把一個盒賣五萬看出來的。」
我吐了嘴裡的瓜子殼:「膚淺,要不是我那個盒,地中海早就被趴在他背上的那個女鬼弄死了。」
「所以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家夥長得很不錯,臉部輪廓幹淨,線條分明,濃眉微挑,眸子漆黑,此刻正一本正經地看著我。
我想了想,道:「你媽媽沒教過你嗎,不要去深究別人的隱私,這樣不禮貌。」
他於是沒再追問,沉默了一會兒。
我覺得他怪怪的,但又說不出來哪裡怪,反正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曬了會兒太陽,他又跟我說起另一件事。
說是他大一那年過生日,隨朋友出海遊玩,半夜在遊輪上看星星,發現深海裡有東西在遊。
當時夜色濃重,海裡那一抹白像一道熒光,他拿出望遠鏡,看到那東西很像人的雛形,但又不像人,因為沉浮入海時,它有一條長尾巴。
後來那東西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窺探,竟然將頭浮出水面,直勾勾地盯著他笑。
那是一張蒼白詭異的臉,翻著陰森可怖的白眼珠,沖他齜牙咧嘴,露出一口尖牙。
池騁說他後來經常做噩夢,夢到那東西變成一個尖牙利嘴的女孩子,盯著他笑,然後張開滿嘴的牙,每次醒來都是冷汗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