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谷看了眼身前眾人,壓了壓嘴角,“是。”
……
幾日後,刑部貼出了一張佈告,佈告極長,幾乎貼滿了整個佈告欄,紙上陳列的皆是疑案,樁樁件件,額外醒目。排在當頭的赫然是鎮國候謀逆案。
連著幾日,佈告欄前圍觀百姓絡繹不絕,而後奔走相告,滿城嘩然。
陳谷這幾日幾乎是宿在刑部,如今卷宗整理完畢,總算得了閑。
他走到刑部大門外,看著佈告欄前瞪眼咋舌的百姓,終於露出連日來的第一個微笑。
老師,學生幸不辱命。
他收回目光,正欲回家時腳步一頓。
長街另一頭,一個身形格外眼熟的男人沿著街道踱步過來,身後還跟著個少年郎。
男人走得很慢,因而少年郎也放緩了腳步。兩人一路沉默地走到佈告欄前,順著人流慢慢擠到最前面,看著已經有些褶皺泛黃的告示便站定不動了。
任周圍人流湧動,圍觀的百姓換了一波又一波,他們依舊沒動,只是沉默地望著那一行字。
陳谷嘴唇動了動,壓下了那句下意識要脫口而出的“老師”,深呼一口氣轉身走了。
褚允執看著那行鮮紅的字,或許是因為戴著面具,臉上一絲表情也無。
他輕聲道:“一一,他就是我們的父親。”
褚含章早已知道所有始末,他在兄嫂的呵護下長大,沒有經歷過那些黑暗的時刻,沒有直面過那些血腥的畫面,並不能完全感同身受於他兄長的恨,他長嫂的憤。
然而此刻看著素未謀面的父親的鼎鼎名號下緊綴著的兩個鮮紅字眼,他心底倏忽冒出了空前的恨意。
“我和你嫂嫂所做的一切事,就是為了摘掉這兩個字。”
褚含章捏緊拳頭,不由自主紅了眼,“我能做什麼?”
褚允執靜了片刻,轉身離開佈告欄,沿著來路往回走,褚含章一愣,連忙跟上他。
兩人走出去很遠,走至少人的街巷時褚允執才開口問道:“一一,你可知爹最後為何會落得那般下場嗎?”
“因為皇……奸人的算計。”
褚允執卻搖頭道:“這只是一部分原因。”
褚含章疑惑地看向他。
“當年,爹對他的猜忌並非一無所覺,只是不願相信從小相依為命的血親會為了權勢對他下手,也從沒想過一起奮戰殺敵的手下人會背叛他,所以當一切來臨時,他毫無準備。如果他能再狠一些,那個位子或許早就換人了,”褚允執頓了頓,垂眸掩住眼底幽深,“可惜。”
褚含章從未聽過他發表過類似的言論,一時怔愣住,內心深處卻被種下了一顆種子,等著來日破土而出。
“一一,你要記住,權勢之下無情誼。”褚允執停下腳步,溫和地看著身高已經到他胸口的弟弟,“不知不覺,你都這般大了。”
他摸了摸褚含章的頭頂,“等這一切了結,我和你嫂嫂想休息一下。要換你來辛苦了。”
他對自己向來嚴厲,少有這般溫和的時刻,褚含章略有無措地看著他,不明白他對自己交代這些的用意,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抓著他的袖口道:“哥哥,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