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午拿出拜帖,示意江錦眠下午要來找她。
她只好按捺下來,備茶待客。
午時一過,道宮的門便被敲響了。
道宮裡的房間不多,空出來的地方做成了小花園,中間還建造了個涼亭。江照裡坐在涼亭裡等著宮人把來客帶過來。
宮人的通傳聲一響,江照裡就起身,剛要行禮就愣住了。
熊迎怎麼也來了?
因為面具持久度有限,她在宮中一向以真面目示人。京城裡也就林聿青和熊迎認得她,林聿青信得過,而熊迎作為朝廷官員,一般不會到深宮來,因此她沒擔心過自己會在沒準備的狀態下碰上熊迎。
可她忘了,她的道宮位置特殊,離皇帝處理政事的宮殿近,離嬪妃遠,嚴格來說不算深宮,這會兒就有點措手不及。
熊迎明顯還記得她,看見她時詫異極了:“你!”
江錦眠原本走在他前面,聽見他出聲看過去,沒料到他反應這麼大,視線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
江照裡定了定神,趕在熊迎說出第二句前開口行禮:“江大人,熊大人,請坐。”
熊迎看著她,腦子裡立馬聯想到了另一人,內心驚疑不定,但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顧及江錦眠在場,他沒問什麼,上前坐下。
三人坐定後,江照裡忽略熊迎打量的目光,開始燙茶具,“江大人帶了另一位貴客來,怎麼不先與貧道說一聲。”
“本官是想個道長一個驚喜,”江錦眠意味深長道,“現在看來,不似驚喜,倒似驚嚇了。”
“大人還是愛說笑。”江照裡將燙過的茶具擺好,洗茶後倒上,“貧道這裡只有些粗茶,兩位大人別嫌棄。”
“不會。”江錦眠端起茶杯淺啜一口,然後看向熊迎,“熊大人怎麼不喝,喝不慣?”
熊迎將目光從江照裡身上收回,象徵性地喝了一口。
江照裡搓了搓指腹,為兩人續上茶水,道:“想來熊大人見到貧道一時驚訝罷了。”
江錦眠微頓,“哦?”
“貧道早年雲遊四方時,見過熊大人幾面,熊大人可還記得?”
“確實驚訝。”熊迎抬眼看她,目光淩厲,“想不到當年的窮苦道士,如今搖身一變,竟成了陛下面前的紅人了。”
他肯順著自己的話說下去,江照裡萬分驚喜,卻也不敢放鬆警惕,道:“紅人當不得,貧道之責不過為陛下調理龍體罷了。”
“道長這話說的謙虛,陛下今日下旨大赦天下,道長也是知道的吧?”江錦眠道,“想來陛下有此大舉,道長功不可沒。”
“大人真是抬舉貧道了。”江照裡苦笑一聲,摸上額頭綁著的藍布,“貧道前些日子剛惹得陛下不悅,哪有那麼大能耐影響陛下。是陛下仁德英明,與貧道無關。”
江錦眠的視線上移,見藍抹額上暈著血跡,痛惜道:“道長這可得好好養著,破相了可就不好了。”
“沒那麼嚴重。”江照裡擺了擺手,想接著續茶,壺嘴裡卻沒倒出水來,她掀開壺蓋看了眼,裡面的茶葉黏在壺壁上,不像是能泡第二次的,於是將茶葉盡數倒出,想添點新茶進去,開啟茶包一看,卻只剩些茶末了,她向對面兩個人歉意地笑了笑,對小午道:“小午,去拿些茶葉過來。”
“是。”
小午轉身,手上搭著的拂塵隨之揮動,適逢江照裡俯身取放在地上的清水,拂塵一下勾到了她的發巾,直起身時頭發已經披了滿身。
江照裡微怔,“抱歉,貧道失儀了。”
熊迎道:“無礙。”
江照裡偏頭對不知所措的小午道:“無事,你去吧。”
她重新綁好發髻,正想說什麼來緩和有些尷尬的氣氛,卻對上了江錦眠灼熱而古怪的眼神。
“道長放下頭發的模樣與束著發髻的模樣可真是判若兩人。”
江照裡不知怎麼形容他這時的眼神,冰冷黏膩,夾雜著意外之喜,就像是看見了一件鐘愛有加的物件,非要拿到手上好好把玩一番才肯罷休。
她心裡又升起了那種怪異的感覺,同時感覺非常不舒服,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