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死寂中,褚允執開口了。
“小裡,吃些東西。”他道。
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每個人都看向他,看著他平靜地從腰間幹淨的布囊袋裡取出一個面餅,撕出一小塊遞到江照裡嘴邊,低聲哄著她吃下去。
江照裡緊繃的精神陡然出現一個豁口,她不懂褚允執此舉用意,卻下意識順從張嘴。
有些幹。
她剛這麼想,嘴邊又遞來一個拔了塞子的水囊,剛嚥下口中的面餅便被餵了一口水,水量適中,既解渴又不會嗆到她。
“將就吃,回家再給你燒些熱食。”褚允執平寧地注視著她,指腹按了按她發紅的眼角,“別怕。”
江照裡被他的平靜感染,忽然升起莫大的勇氣。
是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大的事也莫過於此,有什麼好怕的?
她拉起褚允執,緩慢而堅定地向前方走去,就要越過眾人之際,熊迎厲道:“誰敢走?”
侍衛們的佩劍刷刷出鞘,攔住了唯一的去路。
江照裡質問道:“大人憑什麼不讓我們走?聽聞大人執法嚴明,三殺三宥,如今要扣下我們可是有什麼真憑實據?”
她狀若鎮定地與熊迎對望,實際手裡滿是黏膩的冷汗,不自覺捏緊了褚允執的手。
熊迎眯眼看她,眉間有被駁斥的不悅。
劍拔弩張之下,有人幹笑了幾聲。
“咳……這個……嗯……那個,”陳山結結巴巴道,“雖說小裡已經嫁給了褚大,但褚大郎都死了一年多了,小裡年歲尚輕,再找個男人也不是不行嘛……啊哈哈哈哈……我看她和褚先生就挺般配的……哈哈哈,,有個詞什麼說來著,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天生一對哈哈哈……”
他聲音漸弱,滿頭冷汗,顯然是害怕極了,但還是強撐著說話,隻字不提流放一事。
又一陣寂靜。
“呃……是啊,褚大生前最關心他弟弟和小裡,如今他們在一起了,以後相互扶持著過日子,他泉下有知也會開心的嘛……”又有村民硬著頭皮開口。
接著越來越多人應聲。
“是啊是啊,說的有道理。”
“我覺得也是。”
“這種事雖然有悖人倫綱常,但也不是什麼滔天大罪嘛,刺史大人,沒必要因為這個就把他們抓起來嘛……”
眾人紛紛開口,不約而同避過流放犯這一話題,試圖轉移重點。
“沒錯!”錢珠玉聽了半天,鼓起勇氣從錢前和許茂身後探出頭,高聲應和了一句,被錢前怒瞪一眼後悻悻縮回去。
江照裡驚訝不已,沒想到村民們會維護他們。
熊迎面色冷厲,黑沉的能滴出水來,最終冷冷一擺手,示意侍衛們讓開。
倒不是顧慮民意,而是江照裡確實沒說錯。
那件滔天大案已經過去了太久,經年累月,幾乎已經被所有人遺忘。
他要抓人,就必須拿出證據,而證據,卻束於高閣,埋在京中落了灰塵的卷宗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