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爺,只要你同東家說清楚,她會留下來的,”阿酒重複道,“她會因為你留下來的。”
褚允執卻好似仍不為所動:“我不會逼她。”
“這哪是逼呀?!”阿酒不可思議道,“郎有情妾有意,兩情相悅的事怎麼能叫逼!姑爺,怎麼你也開始鑽牛角尖了,幾句話的事,只要你點明瞭,便能和東家做一對神仙眷侶,從此舉案齊眉琴瑟和鳴,姑爺,難道你就不心動嗎?”
阿酒恨不得把江照裡拉過來,當場把這兩人摁在一起,跳過拜堂成親那步直接送入洞房,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就是死鴨子嘴也軟了,朽木也該開竅了。
“姑爺,東家那麼好的人,錯過了可就不會再有了,你真捨得讓她走?”
春夏交際時的風毫無規矩可言,風向倏忽變了,槐花被吹進院內,落在褚允執的月白衣袍上,他沒有管,沉默了片刻,道:“且隨她願吧。”
阿酒一口氣堵在胸膛裡,不上不下,憋屈得慌。
得,合著就她一個人捨不得是吧。
她不管了,讓這兩人自己折騰去吧!
“姑爺,你和東家兩個人我是都勸不動了,但我還是想說,你別再同東家置氣了,她會難受的。”
她知道褚允執不會比江照裡好受到哪裡去,但沒辦法,人的心都是偏的,她沒辦法看著江照裡悶悶不樂,所以她寧願褚允執更忍耐、更包容一些,哄著江照裡開心。
“我從未與她置氣。”褚允執道。
“那你為什麼……”
褚允執打斷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此事你不必再管。”
這是不想再談下去的意思了,阿酒只好應道:“哦……”
她垂頭喪氣地往外走,剛踏出正門便冷不丁撞上一個人,她嚇了一跳,很快有一雙手扶著她的肩膀將她拉遠。
“你想什麼呢?路也不看了。”
阿酒微微瞪眼,驚喜道:“東家,你是來找姑爺的嗎?”
東家是不是想通了,要來找褚允執講和了?
江照裡一愣,道:“不是,我是來找陳子鑠的。”
心情不愉歸不愉,正事還是不能忘。
所謂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她現在對錢呂兩家知之甚少,想要“挑撥離間”都無處下手。陳子鑠做過官,又做了多年短工,與縣內短散工乞丐等人最為相熟,訊息定然靈通,向他打聽個中巨細再合適不過。
“啊?”阿酒茫然,已經完全看不懂她了,“你找他幹什麼?”
“問點事。”
江照裡抬腿繞過阿酒,向私塾內走去,剛邁過大門,便一眼瞧見了槐樹下皎然而立的人,那人衣袂微揚,周身矜貴而清冷,洋洋灑灑的槐花如雪絮般落在發間襟口,明明是人間芳菲的時節,他卻仍似身處嚴冬,只站在那裡,便透著徹骨的寒意。
江照裡的腳步一下頓在那裡,進退都不能。放在往常,她會立馬屁顛屁顛地跑過去喚一句二郎,所以甚少遠距離細細看他。如今她與褚允執鬧了別扭,反倒得以好好地看他的全部。
除開待她的溫和縱容、待褚一一的慈愛與嚴厲、待學生的耐心,獨他一人時,竟連照在身上的日光也是寒涼的。
江照裡看著他,想起前世為了取樣而攀的一座山峰。那是藏區一座不知名的山,並不算高,從頂峰向遠處眺望,能看到另一座極高的孤峰,似乎直達天際。向導看她有些興趣,便解釋說那裡是無人區,因而山峰也無名。
那座無名峰煢煢獨立於天地間,終年落雪,累積不化,令人望而生畏。
江照裡從前看褚允執,覺得他是山頂的一捧雪,寒冷卻柔軟,捂在手間不時便化了。但這一瞬,她覺得以前想錯了,褚允執是掩在雪下的山,孤而高,外面裹著的雪層太厚,所以陽光照不進去,需要有人攀上去,將積雪鏟掉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阿酒:雖然好氣但還是要做東家與姑爺堅定的愛情捍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