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裡讓阿酒把油燈點起來,只照亮了驢車前面的幾尺地。
她從未開得這般快過,連泥路上的碎石子都忘了避,輪子直接碾過去,板車顛簸了好幾下。
阿酒被顛得差點抓不住手裡的油燈,抓著圍欄穩住身形。
“東家,是家中有什麼急事要處理嗎?”
話音剛落,驢車急急拐了個彎,阿酒被帶著歪到一邊,油燈差點磕到山壁上,連忙縮了下手才倖免於難。
“沒什麼事啊。”江照裡語氣如常。
“那東家你怎麼這麼急,這兒這麼黑,還是慢些吧。”
“……哦,好。”
江照裡放慢了一點速度,阿酒鬆了口氣,但沒過多久,驢車又快了起來。
阿酒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嚥下了勸阻的話,默默抓緊了圍欄,另一手又伸出去些,將油燈高高舉在江照裡前頭。
一路上膽戰心驚,臨近家門口,驢車卻慢了下來。
阿酒覺得有些奇怪,就問道:“東家,怎麼又慢下來了,明明這裡比較平緩,適合開得快些。”
“嗯……我有些累了。”
驢車在家門口停下,江照裡下了驢車走進去,阿酒拿上包袱,慢一步跟上,進到屋內卻發現平時這個時辰通常待在書房的褚允執在廳堂坐著,手裡捏著本書,可從她進院起,就沒見他翻動一頁。
“二郎,我們回來了。”
在褚允執抬頭看向她們的一瞬間,阿酒看見他的眉眼舒展了一瞬。
“我還以為你今晚宿在縣裡了。”
“宿在縣裡幹嘛,”江照裡道,“天黑後驢車不好開快,所以路上耽擱了。”
阿酒:“……”
阿酒沒說話,暗暗揉了揉自己被顛得發痛的屁.股。
“既已天黑,明早再回也不遲。”
“半道黑的,我也沒料到。”
明明出發的時候天就快黑了,阿酒正腹誹,就聽江照裡接著道:
“再說,我說過今日要回來的,若不歸,我怕你會出去尋我,又尋不著,平白叫你擔心。”
別說褚允執了,阿酒聽了也怔愣了一瞬。
她知道褚大的死因。那事似乎對姑爺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東家似乎也知道,從不提,只是每次出門前都會和姑爺說自己幾時回,也有忘的,但忘了的幾次都會趕在天黑前回來。
今天臨出門前,東家似乎是對姑爺說過酉時回的,但酉時東家還在物色夫子,難怪回程時火急火燎的。
開得快是怕姑爺擔心,慢下來也是怕姑爺擔心。
“給你留了飯,在廚房溫著,去吃些吧。”
“好。一一呢?睡了?”
“嗯。”
江照裡和褚允執走出去一段,恍然想起什麼,回頭看向阿酒,“阿酒,別愣著了,吃飯去啊。”
阿酒看看江照裡,又看看她身側的褚允執,“……我覺得身上有些髒,想先去洗洗,東家你先吃,給我留些就行。”
作者有話要說:
注:1)原句是:人不博覽者,不聞古今,不見事類,不知然否,猶目盲、耳聾、鼻癰者也。——《論衡·卷十三·別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