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是處理過的竹子,您只需要把香灰一起放入“徨”桶內蒸煮八天八夜……”孩子的聲音從害怕侷促到從容自信,漸入佳境。
“徨”桶已經架上了火灶,水汽沸騰。
葉零榆開啟白玉壇,平靜地取出青玉的骨灰按照小少年教的法子均勻灑在竹面,眼前瀰漫的卻是前世腹中孩兒被碾成血泥的一片猩紅……
耳邊彷彿迴盪著嬰兒淒厲的呼救聲和那些人肆無忌憚的笑聲,她握著罈子的指骨瞬間一寸寸收緊,指尖險些硬生生摳出血色。
“阿姐!”宛童原本聽從葉零榆的吩咐,今日裝作與她素不相識,只做好‘小先生’教她造紙。
不想看到她‘自殘’這一幕,連忙抱過白玉壇要心疼地去看她的指尖:“我瞧瞧……”
動作過大,不慎灑出了些灰。
“這……”小少年鼻子很靈,經驗也足,迅速看出這‘香灰’不對勁,小臉微微發白,“阿姐,這裡面……”
“不是香灰,是骨灰。”葉零榆拿回罈子,直接把所有骨灰灑進桶內,依稀間彷彿在沸騰的水泡裡看到青玉痛苦地掙扎嘶喊。
她唇角溢位一抹痛快的笑,“仇人的骨灰。”
一股驚悚的寒意爬上脊背,宛童幾乎要不認識這個狠厲詭譎的瘋批少女還是不是從前救他於水火的淳樸阿姐。
然而……
葉零榆笑著笑著,暢快的笑聲忽而染了一抹哽咽,止不住的眼淚悄然爬滿了蒼白的小臉。
痛苦又絕望。
夾雜著濃濃的厭棄和不知名的惶恐。
該是經歷了多慘痛絕望的事,她才能在報仇之時還哭得這麼讓人心疼,不自覺地跟著心如刀絞。
宛童咬了咬牙,拿起桶蓋將沸騰的水汽蓋得嚴嚴實實,揚起的小臉堅定又冷酷:“阿姐,既是仇人,這骨灰要加大火力才能煮得解氣。”
葉零榆怔了一下。
宛童一鼓作氣地從灶底抱出一堆木柴放在她腳邊,鼓勵她不斷地往桶下加柴旺火,不斷幫她發洩內心壓抑的仇恨和痛苦。
燒吧!
毀滅吧!
那些慘痛血腥的噩夢!
直到濃烈的火焰包裹了整個“徨”桶,彷彿將那些血腥的噩夢一同化作灰燼,才漸漸拉回了葉零榆的理智。
“抱歉,嚇到你了吧?”葉零榆知道那些親衛耳力過人,藉著柴火燃燒的噼啪聲干擾,說話都是壓著聲音的。
“近來,可有人打聽解蠡?”
她在京都沒有根基,無人可用,到了窮僻的澄縣反而有幾個可信可用之人,才能暗中幫她想辦法引蛇出洞。
“沒有。”宛童小聲道:“阿姐要找的貴人許是太謹慎了!我們暗中散佈了‘解蠡還有關門弟子’的訊息,又在你的石屋和老傢伙的墳前換著蹲守,都沒發現異樣。”
“也許,我們的訊息漏得太快,反而讓人警覺。”葉零榆知道裴陵遊身在其位又常常遭遇刺殺,必然行事更謹慎。
但她時間有限,實在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