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卿先前與他一東一西相對而坐,自然是早就看到他的。只是這會兒見他走出來了,便揶揄道:“本世子是孤鸞寡鶴,孑然一身,才扯進了這青樓的案子裡,不知平陽侯又是為何而來啊?難不成侯爺也是苦主,侯夫人身懷六甲都比不過醉花閣的姑娘?”
楚妤感恩的抬起眼瞼望著陸九卿,若非他分擔了商嘉年的目光,怕是單憑那眼神都能將她殺死。
商嘉年眼底藏著慍色,嘴上卻是悠然的勾起抹弧度:“既然醉花閣是國公府的産業,那為何之前從無人知曉啊?雖說青樓不太雅,可也終歸是光明正大開門做生意的,世子又何須藏著掖著?”
“藏?”陸九卿稍許錯訛,眉頭一鎖既而淡淡的笑起,似是千年寒冰終融化,“平陽侯的意思是怪我沒派人給府上送個請柬?還是我該找畫師來給自己畫個象張貼到醉花閣的門前,好讓來來往往的人都知這是本世子所開?”
“噗嗤”一聲!楚妤竟一時沒忍住給笑了出來。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下,又是陸九卿這種平日裡不茍言笑的人,乍然講出這麼個笑話來,實在是讓她有些吃不消。
陸九卿瞥了她一眼,她驀地臉紅垂下了頭。只心道人家正在為她頂包開脫,而她居然這節骨眼上還不爭氣的笑!
商嘉年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氣,似是在強壓下心底的鬱憤。他有些想不通了,陸九卿所言若為假,那為何會幫楚妤?據他所知二人之前並無任何往來。而若他所言為真,那此事細思極恐。
“哎呀呀~”李全德見兩位皇親都起身了,他便也坐不住了,忙起來往陸九卿這邊走來。
“世子,本官是當真不知這醉花閣是國公府的産業,若是知道怎的也會先去拜見國公吶……”他先前只當是賣平陽侯個面子,碾死只小螞蟻。卻不想這小螞蟻背後還有這麼大個靠山。
陸九卿睥睨著他,見他連堂都不坐了,便故作莫名其妙之態:“李大人這是無案可問了?”
李全德先是怔了怔,隨即轉身面向一旁的衙役們,清了清嗓子:“咳咳,那個……本官覺得此案還有諸多疑點在……”
“既然如此,那我國公府的人今日便先帶走了。哪日大人調查清楚了準備再升堂時,我隨時恭候。”
陸九卿說完這話,楚妤便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看著各方的反應。難道自己今日真能這麼輕易的被救出去?
其它人均未說話。
陸九卿驀地瞥了眼始終候在一側待傳的五位‘苦主’,冷冷的嗤笑道:“那種連禦賜之物都看管不好的廢物,我會找機會稟明聖上。看聖上是會心生疼惜另賜他一隻,還是讓他的手指去跟那扳指陪葬。”
說完他便拉起楚妤,便往大堂門口走去。
李大人側頭看向商嘉年,見他也只是定定的望著兩人的背影,未有絲毫的攔阻之意。事已至此,這個案子審得荒唐!
“退堂!”李大人面向衙役低吼一聲,似是在發洩著心中的憤懣。
他年輕時曾受老侯爺提拔,是以對平陽侯府多少有點兒報效之心。可這回非但沒將這面子賣給平陽侯,反倒還意外開罪了國公府,這下弄了個兩頭不是人!
這倒也罷了,關鍵還有滿堂的衙役看著,眾目睽睽下自己吃的這窩鼈氣,以後這臉如何掛得住!
***
陸九卿將楚妤拉出大堂後便放開她,自顧自的邁著大步往外走。楚妤既想跟緊了他,可又因跪得太久血脈不暢,總打軟腿兒。
“啊~”她終是趔趄了兩步跪倒在地上!
陸九卿聞聲轉身看去,“你是在裡頭沒跪夠是不是?”
在他看來,楚妤的今日所受是她自己的事。而他的愧疚僅僅是因著他的舉止被人利用來害她了。是以,他將她救出,便等同於兩清。
楚妤無助的趴在地上,她能感覺到背後那雙眼睛的灼熱!她不想再被那個人看到她狼狽的背影,看著她像爛泥一樣被他恣心所欲的踩在腳下!
她可憐巴巴的凝著眼前的陸九卿,比那哀怨的眉眼更加可憐的,是她那顫顫而沙啞的聲音。
“陸九卿,帶我走……”
陸九卿面帶慍色的看著楚妤,上回是他隱瞞了真實身份可以不拘禮節,而如今她既然知道了,竟還敢直呼名諱!
可當他看到她那雙桃花眸中淚光點點,似是淬滿了星辰。他的眼神漸漸柔和了下來,連他自己都未察覺。
他走到她眼前,她微微昂起頭,抬著眼簾望著他。他不經意淡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然後伸出一隻胳膊抄過她單薄的秀肩,另一隻胳膊則穿過她的膝窩……
陸九卿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楚妤目怔口呆的看著他,她原本只是想著讓他攙扶一下,因為她的腿在打軟兒,而雙手又被銬在一起。可他居然……
陸九卿輕垂著眼睫。她能看到那根根分明的纖長睫羽,在他下眼瞼映出漂亮的陰影。他將她在懷裡緊了緊,然後望向前方,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