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婷左臉立刻浮起指痕,髮間水珠濺在沈嘉歲裙襬上。她瞥見嫡母眼中淬毒的恨意,突然想起生母被抬出府那日,也是這樣溼淋淋的。
長公主摩挲著腕間十八子碧璽手串,似笑非笑:“侯夫人教的好女兒。”這話如鋼針扎進武威侯夫人心裡,她扯著嚴婷就要走。
“且慢。”燕回時突然開口。眾人這才發現他官袍下襬洇溼一片,想來是嚴婷故意撲騰所致。
他從袖中取出個油紙包,裡頭躺著枚翡翠耳璫:“嚴小姐落水前,此物遺落在西角門。”
沈嘉歲瞳孔微縮。那耳璫分明與長公主侍女戴的是同款!
原來燕回時早知這場“意外”是有人做局,西角門正是鹽商進出之地......
嚴婷渾身發抖。她今晨特意賄賂長公主的侍女,卻不知自己早成了別人棋盤上的卒子。武威侯夫人見狀又要揚手,卻被燕回時攔住。
“侯夫人不妨問問,嚴小姐今日見的第三個人是誰。”燕回時指尖在欄杆上叩出輕響,“大理寺最近在查私鹽案,倒缺個證人。”
長公主手中碧璽突然崩斷,渾圓珠子滾進池中。
沈嘉歲望著泛起漣漪的水面,終於明白劇情為何突變——這位年輕的大理寺卿,竟是重生之人!
“嘖嘖!”裴淑貞用絹帕掩著唇低語,“都說咱們永定侯府沒出息,可你瞧武威侯府教出來的嚴姑娘,竟在長公主府上做出這等腌臢事。歲歲,往後可不能再與嚴家小姐往來了,仔細帶壞了你。”
沈嘉歲心不在焉地點頭,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衣帶。
正思忖間,忽見月洞門處轉出一道頎長身影。
燕回時大步流星朝這邊走來,玄色官服襯得他身量愈發挺拔,腰間銀魚袋隨步履輕晃。
沈嘉歲暗歎此人當真是造物偏愛,不僅殿試時以“治水三策”得聖上青眼,連這副皮相都生得這般出眾,難怪嚴婷豁出臉面也要設局攀親。
“永定侯夫人,沈姑娘。”燕回時拱手作揖,嗓音清越如碎玉。
裴淑貞立時堆起笑來。
要說這京城裡最得丈母孃們歡心的,當屬這位十九歲便官拜大理寺少卿的燕大人。家中無適齡女兒的,也要拿他作榜樣敲打自家兒郎:“瞧瞧人家燕大人,弱冠之年已是正三品實職!”
此刻見這金龜婿主動來攀談,裴淑貞忙不迭應道:“早聞燕大人龍章鳳姿,今日得見方知傳言不虛。”
“夫人謬讚。”燕回時目光轉向沈嘉歲,“方才聽侍女們議論,沈姑娘呈給長公主的茶飲喚作黑珍珠奶茶?”
“正是。”沈嘉歲眼波流轉,“後日沈氏茶軒重新開張,屆時請燕大人賞光品鑑。”
“這名字倒別緻。”燕回時指尖輕叩腰間玉帶,“不知‘黑珍珠’三字有何典故?”
沈嘉歲望著他袖口銀線繡的雲紋,信口道:“不過是奶茶裡添了黑糖圓子,瞧著像珍珠罷了。”
“鈞鈺,快過來!”裴淑貞突然扯過躲在廊柱後的少年,“燕大人可是連中三元的魁首,你秋闈在即,還不趕緊討教些應試訣竅?”
沈鈞鈺後腦勺發麻。
他最煩這些文縐縐的應酬,偏生母親總愛拿他與燕回時相較。國子監那些老學究日日將“燕少卿十九歲入翰林”掛在嘴邊,直把滿堂學子貶得不如草芥。此刻見這活榜樣近在眼前,他梗著脖子轉身就走。
“燕大人莫怪......”裴淑貞訕笑著打圓場,“犬子年幼不知禮......”
沈嘉歲耳尖發燙。阿兄都十七了,比燕回時不過小兩歲,母親這話倒像在說垂髫小兒。她忙岔開話頭:“聽聞燕大人師從歐陽大儒,寫得一手好飛白。不知可否求幅墨寶作茶軒匾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