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夢見亡夫...”晁氏執帕拭淚,身子一歪便要往男人懷裡栽。
沈文淵疾退兩步,後背撞得多寶格上青瓷樽晃了晃。
“嫂嫂當心。”他虛扶一把,指尖堪堪觸到紗衣便縮回,耳根已染了薄紅。
三十五歲的侯爺,此刻窘迫得像是被登徒子調戲的閨秀。
晁氏暗咬銀牙。
自打半月前與侯爺相識,這木頭竟真當她是貞潔烈婦。
晁氏繡鞋尖剛挨著青磚縫,身子便軟綿綿朝沈文淵歪去。
素紗裙襬掃過男人皂靴時,她故意將腰肢擰成楊柳枝:“侯爺…….”尾音顫得能滴出水來。
沈文淵正要伸手,忽見門口閃過海棠紅裙角。裴淑貞已穩穩托住晁氏手肘,丹蔻指甲掐進她臂彎是嫩肉裡:“地上涼,薛娘子當心風寒。”
晁氏看清來人,後頸瞬間沁出冷汗。
這女人,怎會這時過來?
“爹爹好雅興。”沈嘉歲倚著門框輕笑,目光掃過晁氏鬆脫的衣帶,“女兒病中苦悶,特來討盞冰鎮楊梅解暑。”
“你們怎麼……”沈文淵愣在原地,面色漲得通紅。
“元寶昨夜燒得說胡話,妾身實在沒法子…….”晁氏捏著帕子拭淚,袖口滑落露出半截淤青,這是她今早用門閂生生壓出來的。
“多虧侯爺請來神醫施針,您瞧孩子這會兒汗都發透了。”
裴淑貞有些氣惱,但還是探過身去檢視床榻,五歲小兒面色潮紅,中衣領口還沾著藥漬。
“既是退了熱,便該開窗透氣。”沈嘉歲推開雕花窗,盛夏熱浪裹著蟬鳴湧進來,“薛家弟弟這屋子悶得跟蒸籠似的,別再把病氣焐重了。”
晁氏絞著帕子賠笑:“姑娘說的是,妾身這就…….”
“不必。”裴淑貞截住話頭,“劉大夫正在外頭候著,讓他再診個平安脈吧。”
瞧著裴淑貞的表情回覆正常,晁氏這才如釋重負。
時光漫漫,她還有足夠的時間去細心籌謀。只需耐心等待,等待一個良機!
廊下蟬鳴驟歇。
沈嘉歲指尖輕叩青花瓷盞,盞中冰酪漾起漣漪:“晁嬸這支梨花簪倒眼熟得緊。”
她歪頭看向母親髮間,“上月爹爹贈的生辰禮,莫不是照著仿的?”
裴淑貞霍然抬眼。
晁氏鬢間那支玳瑁簪子正映著日光,金絲掐成的梨花蕊裡嵌著羊脂玉,與她髮間這支宛如並蒂雙生。心頭驀地抽痛,想起那日生辰宴上,沈文淵親手為她簪花時說的“世間獨此一支”。
“侯爺...”裴淑貞喉間發苦,攥著帕子的指節泛白。
二十年舉案齊眉,原以為得遇良人,誰知這榆錢巷裡竟藏著支並蒂花。
晁氏撲通跪地,淚珠子說落就落:“夫人明鑑!這簪子...這簪子是亡夫生前...”她顫著手去摘髮簪,紗袖滑落露出半截雪白的胳膊,“那短命鬼應了要給妾身打支簪子,誰料竟狠心撒手而去...”
沈文淵慌忙去扶,卻被裴淑貞含淚瞪住。
他訕訕縮回手,玉冠下的鬢角滲出細汗:“夫人,薛大哥當年為護我而死,臨終託我照拂他的妻兒...”
“喲,都照拂到榻上去了?”沈嘉歲冷笑截斷話頭。她踱至晁氏跟前,“既是亡夫遺願,怎的偏要照著侯夫人規制打造?”指尖一挑,簪尾篆刻的“永定侯府”印記赫然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