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若有所思地掃了眼屍骨空洞的眼窩,斬釘截鐵道:“剖。”
仵作暗暗覺得這崔帳幹多此一舉,純粹是消遣他們底下人頑,不過他敢怒不敢言,只好依言把屍體的胸腹都剖開,果然沒什麼發現。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杜蘅便走上前來,指指屍體的頜骨:“把嘴掰開看看,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
仵作仔細看了看,並沒有看到什麼異樣,不過上司有令,再蠢也得從命。
他一手托住屍體下頜,一手持工具撬開牙關:“帳幹,嘴裡也沒什麼。”
杜蘅拿起支蠟燭,湊近了往拿屍體黑黢黢的口腔裡照,驚喜道:“有了!”
說著隨手從仵作的工具包裡抽出支細長的彎頭鑷子,小心翼翼地伸進屍體口中,夾出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東西。
仵作也吃了一驚:“帳幹如何知道他口中會有異物?”
“不過歪打正著罷了。”杜蘅舀了瓢水將那物件洗淨,原來是一枚赤金梅花鈿,花蕊是顆滾圓的珍珠,周圍點綴著一圈細細的金粟圍邊,精巧又別致。
杜蘅託在手裡細細看了一回,失望之情溢於言表:“既無刻字又無款識,哪個富家娘子妝奩裡尋不出這樣的東西?罷了罷了,明日我寫張結案書呈上去,到時你也畫個押。”
說著便往掛在腰間的香囊裡一塞。
死人嘴裡摳出來的東西也要貪,倒不嫌晦氣!仵作忍不住腹誹,要是換了前任王推官,這種不值錢的小東西多半隨手賞了他們這些底下人,偏這姓崔的十指縫竟是長死的,一滴水都漏不下來。
“有勞你走這一遭,連晚飯都耽誤了,改日我做東,請你痛快喝幾杯。”杜蘅假惺惺地客套。
仵作哈哈一笑:“崔帳幹說的什麼話,忒見外了。”心裡並不把他這話當真,讓小崔帳幹請客吃酒,那不如挖他的肉,還來得痛快些。
“帳幹還不家去麼?”
杜蘅朝著臺子上的屍體點點下巴,無奈地嘆了口氣:“既是尋了這場晦氣將他挖了出來,少不得好人做到底,等劉四回來找他買口薄棺裝殮了,也算給兒孫後代積德了。”
饑腸轆轆的仵作沒什麼心情和崔帳幹一起行善,拱拱手告辭了,剛出義莊的門便遇上被杜蘅支出去跑腿的劉四。
“老哥,你這一出手,想必又是個欽案?崔帳幹可有賞你二錢銀子?”劉四故意打趣道。
“嘁!賞個屁!盡消遣人吶!”仵作正憋了一肚子的怨言無處訴說,一見劉四像是遇著了知己,把崔推官怎麼逼著他把屍體開膛破肚,怎麼從死人嘴裡挖出個金花鈿,又怎麼佔為己有,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遍。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兩人同仇敵愾,背地裡把那見錢眼開、狗仗人勢的推官數落了一頓,這才心滿意足地道了別。
杜蘅見了回來複命的劉四,囑託他替那無名屍首置辦棺木,卻絕口不提錢的事。
義莊是政府撥款專案,每年有一筆銀子安葬客死異鄉的旅人或是不名一文的窮人,不過這筆錢大半進了劉四的口袋,崔帳幹從他口袋裡挖錢,劉四自然不樂意,在心裡把他翻來覆去罵了一整夜。
出了義莊,走到僻靜的小巷裡,董曉悅見四周無人,這才開口問道:“剛才那片花鈿,是你放進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