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晝伏夜出,晚生白日未曾得見。”
譚知府執著酒杯點點頭,目光在燈下閃了閃:“此妖物妄圖害我子嗣,請賢弟務要將其滅絕,若能成事,必有重酬。”
這就是要趕盡殺絕的意思了,董曉悅撫了撫下巴,說是關切小老婆和孩子也講得通,不過在他的決絕狠戾底下,似乎隱藏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杜蘅動了幾筷子菜,用了點湯羹,抬頭看看一輪滿月掛上了樹梢頭,便起身向譚知府告辭,向趙管事要個琉璃風燈,便往鬧鬼的院落裡去了。
董曉悅不情不願地跟在後面。
杜蘅走出兩步便回頭看她:“娘子跟緊著些,難保那無頭鬼不抄個道從後頭過來。”
董曉悅一聽趕緊加快了腳步。
杜蘅輕輕一笑,笑聲散在夜風裡,搔得她心頭發癢。
“哎,杜公子,”她暗暗拿手拍拍發燙的臉頰,“我總覺得那個譚府君有點怪。”
“為何?”
董曉悅也說不上來具體原因,只是有那麼一種直覺,她想了想,無奈地搖搖頭:“大概是因為這人城府深吧。”
“據江氏所言,閡家上下見過那無頭女屍的只有她一人,”杜蘅沉吟道,“不過方才見了譚知府,我倒有些懷疑此種說法確不確了。”
“嗯?”董曉悅聽他這麼一說,有些英雄所見略同的欣喜。
“世人請陰陽先生或道士作法驅鬼,多是為了將其驅逐出去,令其不能為禍家人,若能超度更是功德一件,這譚知府一上來就喊打喊殺的,倒是不怕傷了陰騭。”杜蘅輕聲道。
董曉悅頓時恍然大悟,這道理彷彿顯而易見,可他不點破,她是打死也想不到的。
說話間已經到了鬧鬼的院子門口。
院門沒落鎖,只跨著門縫貼了一道符紙,梁玄小心翼翼地揭下納入袖中。
“這一會兒用得著?”董曉悅還沉浸在對杜公子的景仰中,以為他一舉一動都有深意。
“這是青雲觀的高道畫的符,拿出去少說能換個十兩銀子。”
“……”深意什麼的,真是想多了。
杜公子不分場合的勤儉持家沖淡了恐怖的氛圍,董曉悅繃緊的神經略微放鬆。
杜蘅輕輕一推,木門發出吱呀一聲,他手裡的琉璃燈毫無預兆地熄滅了。
月華如霜,灑在庭院中的水磨石磚上,白日裡綠意盎然的草木此時隨風搖曳,在牆壁上投下一道道細長的黑影,彷彿一隻只枯瘦鬼手。
董曉悅不由往杜蘅身上靠了靠,也不管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直接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的手怎麼這麼……”
一個“冷”字卡在喉間,董曉悅聽見自己上下牙咔咔地打著顫,她默默放開手,謹小慎微地挪開兩步,慢慢轉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