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曉悅在睡夢中隱隱約約聞到一股非蘭非麝的香氣,只覺淡雅又熟悉,不覺抽了抽鼻子。
杜蘅伸出根手指點了點她鼻尖,又撥撥她的眼睫。
她的睫毛又濃又長,不過從內眼角到中間都往下披拂,到了眼梢又翹起些,明亮的眼神便被遮擋了些許,顯得柔和。
杜蘅覺得她臉上處處有意思,不知不覺看了半個多時辰,想起晚上還有正事,這才意猶未盡地伏在案頭闔上了眼。
他只睡了一個時辰便醒了,將從崔推官家中找出來的硃砂、符紙等物理了理,又去園子裡轉了轉,瞅著日色轉深,回到客房中去喚董曉悅起床。
董曉悅睡得正酣,杜蘅喚了幾聲不見效,輕輕推了推她,董曉悅轉了個身,順勢抱住他一條胳膊,把臉貼在上面不動了。
杜蘅哭笑不得,打量了她一會兒,起了壞心,拿手捏住她鼻子。
董曉悅喘不過氣,這才醒轉過來,一睜眼就看到床邊沐浴在暮色中的男人,愣了愣,含糊地叫了聲梁玄。
杜蘅皺了皺眉,他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他在夢境中時常變換身份,這個名叫梁玄的王孫公子就是其中之一,只不知她為何單單對這一個牽腸掛肚。
董曉悅驟然醒來,一時想不起自己在哪兒,怔了好一會兒才把前情回憶起來,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呵欠:“杜公子,什麼時辰了?我是不是睡過頭了?”
杜蘅眼裡露出不易察覺的如釋重負:“不妨事,才是日斜時分,那鬼魂每次現身都在月上之後,不必著急。”
“那就好。”董曉悅邊說便坐起身,杜蘅的外衣便隨著絲被一起滑落了下來。
她這才注意到杜蘅只穿了一件薄綢中衣,連忙撈起衣服遞過去:“晚上風涼,快穿上吧。”
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謝謝你杜公子……”
“不必同我見外。”杜蘅覺得有股冷風撲入襟懷,他們在夢中相識既久,可這次久別重逢總覺得生分了不少。
他定了定神,摒除了亂七八糟的念頭,先從江氏的夢中出去要緊,拖得久了不知會不會遭遇意外。
恰好這時趙管事來傳話,道譚知府從衙門回府,在花廳略備薄酒淡飯,請崔帳幹賞光。
杜蘅和董曉悅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正想見見這個久聞大名的譚知府,沒想到一瞌睡就有人遞過枕頭來。
一人一魂跟著杜蘅出了院子,轉入花園小徑,穿過一片幽篁,過了一座小木橋,就到了花廳。
譚知府避席相迎,對著杜蘅揖了揖:“崔賢弟,久仰久仰,今日一見,果然少年英敏,後生可畏。”
杜蘅行了個禮:“府君謬贊,愧不敢當,晚生久慕府君令名,鄙賤之人,不敢敬造高齋。”
董曉悅仗著對方看不見她,趁著兩人互相捧臭腳的當兒,肆無忌憚地打量那姓譚的知府,只見他約莫五十來歲,兩鬢斑白,生得長身偉幹,相貌堂堂,想來年輕時也是個十分英朗的人物,只不過一雙眼睛精光四射,鷹隼似的、看著不太好相與。
董曉悅的目光在他肚子上逡巡了一圈,心道這大叔身材保持得不錯。
杜蘅趁著譚知府不注意,冷森森地瞟了董曉悅一眼,看得她不由自主一縮脖子,趕緊收回了目光。
主客兩人一邊寒暄,相讓著入了席,奴婢們捧了酒菜上來。
杜蘅與譚知府對飲了一杯,譚知府再叫人斟酒,杜蘅便掩住杯口:“晚生量淺,恐醉酒誤事,尊君請便。”
譚知府聽了這話也就不勸了,順著話頭道:“此番有勞賢弟費心,只不知這為祟的究竟是何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