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延笑著把傘柄靠在身上,歪著頭用下頜和肩膀夾住,空出手來,探進衣襟裡,摸出個拳頭大小的東西,遞給董曉悅。
董曉悅接過來,上面還帶著他的體溫,像是從心窩裡掏出來的一般。她開啟外面包著的帕子,裡面還有一層皺巴巴的油紙,把油紙展開,露出裡頭兩塊小小的糕點。
“午膳時的玫瑰酥,我覺著好,想帶給你嘗嘗,”荀延解釋道,“宮裡的菜餚不怎麼樣,禦廚的點心做得倒好。”
董曉悅看著掌心兩塊小小的糕點發愣。
荀延以為她怕在外面吃東西不雅,湊近過來,沖她眨眨眼道:“吃吧,反正沒旁人看見。”
董曉悅拈起一個送進嘴裡,絲絲縷縷的甜味纏繞著舌尖,口腔裡充盈著玫瑰的香氣。
“好吃麼?”荀子長期待地看著她。
董曉悅點點頭,其實酥點冷了有些發膩,但她發自肺腑地感到那是人間至味。
“就知道殿下喜歡,”荀延心滿意足地笑,“不知道為什麼,在下彷彿天生知道殿下的喜好。一嘗這點心就覺殿下喜歡,便效法陸公紀懷橘故事。”
陸績懷橘的故事董小姐還是聽過的,孝子陸績揣橘子是回去送老孃的。她知道荀延故意這麼說尋自己開心,本來還想給他留一塊糕點,二話不說吞進肚子裡,拿帕子揩揩嘴,斜他一眼:“荀公子真孝順。”
荀延也不惱,仍舊彎眉笑眼的,溫柔的目光不時落到她側臉上,那目光彷彿生著茸毛,董曉悅臉上發癢,抬手撓了撓。
碧琉璃很有眼色,遠遠地落在後面,不去打擾你儂我儂的兩個人。
傘蓋如同穹頂,雨絲彷彿屏障,把兩人與周遭世界隔開。
“怎麼不穿新衣服?”董曉悅見他仍舊穿著不合身的袍子,忍不住問他,“是樣子不喜歡還是不合身?”
荀延一本正經地回答:“在下穿了殿下送的衣裳太過玉樹臨風,生怕獨領風騷,令同僚們自慚形穢。”
“......”你的臉皮才是真的獨領風騷吧。
“與殿下說笑的,早晨我見天色有些陰沉,看著像是要下雨,怕將殿下送的衣裳弄汙濁了,”荀子長正經不過三秒,話頭一轉,大言不慚道,“在下天生麗質,就是裹塊破布出門,風騷也是在下的。”
“......”是是是,風和騷全是你的。
“你都猜到要下雨為什麼不帶傘?”董曉悅反應過來。
荀延不說話,只笑著望望手裡的傘。
兩人一邊閑扯一邊往馬車走去。這段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以令人面紅耳赤,卻仍舊叫人心生遺憾。
董曉悅和荀延分坐兩輛車,讓碧琉璃送了碗姜湯去,自己也喝了一碗,便吩咐輿人駕馬回府。
吃了人家的玫瑰酥,董曉悅投桃報李,叫人在自己院子裡擺了晚膳,請荀子長一起吃。
有許多下人在,這頓飯吃得波瀾不驚,沒鬧出什麼么蛾子。
殽核既盡,荀延起身告辭,董曉悅送出堂外,兩人站在廊廡轉角處,角燈的光芒月暈般將他們籠罩,荀延慵懶地靠在廊柱上,低著眉眼,溫柔似水。
董曉悅方才淺酌了幾杯,有些微醺,不假思索地問道:“這就走了?”
話出了口才發現像是挽留,要收回來卻是不能夠了。
荀子長果然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的貨色,立馬蹬鼻子上臉,輕佻地一笑:“這會兒不走,殿下莫非要留我侍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