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公子,你先前問過,為什麼貧道和阿桃的血契你們探不出來,貧道現在就來回答你,”宸彥頓了頓,“因為我不是人,即便是你借去的那具肉身,也不過是我暫居的逆旅。”
他的目光從董曉悅身上滑過,落在她身邊的美少年胸口,露出懷唸的神色:“那才是我。”
董曉悅沒明白過來。
“我就是天鏡,”他伸手朝著虛空中一點,“他身體裡的鏡子,是我的本體,這就是我和天鏡的淵源。你的網困不住我,因為我根本不是人魂,我的移魂術也不是凡人可以企及的,我可以在世上任何一個活人體內來去自如。”
董曉悅如墜冰窟。
“沒錯,你是千年難遇的大妖,論靈力我未必比得過你,”宸彥頓了頓,“如何,你打算殺盡世間所有人嗎?”
說完這句話,只見阿桃的身體突然開始腐爛,像快進一樣,頃刻之間,網中只剩下一具枯骨,如果不是衣裳首飾,誰也認不出這就是那個嬌俏的小姑娘。
眨眼之間,宸彥已經不在了。
董曉悅站在原地默默地思考,她一葉障目,以為這個夢的靈物仍然是月母珠,卻忽略了一開始關於天鏡的提示,現在想來,拿到鏡子應該是結束夢境的條件之一。
她想到這裡不由看了看身邊的美少年,鏡子就在他身體裡......
董小姐彷彿醍醐灌頂,突然明白過來,潛意識裡那種隱隱約約的不安是怎麼回事,上個夢裡的靈物月母珠在無咎身上,如果可以類推的話,那麼這個夢裡,天鏡應該也在燕王殿下身上......
董曉悅脖子發僵,嘴裡發苦,眼睛發直,偷偷把攬著美少年的胳膊收回來,裝作若無其事,輕輕扯了扯他袖子:“我......我們回去吧。”
美少年撩了撩眼皮,嘴角一勾:“嗯。”
是少年清亮的聲音,帶著些微金石的感覺,不知是不是鏡子的關系。
董小姐考慮了兩秒鐘,抬頭望了望天,假裝沒聽見,同時加快了腳步。
燕王殿下卻沒打算姑息,悠悠地問道:“玩得開心麼?”
“呵呵......”董曉悅打著哈哈,“託殿下的福,還行。”
她也不是完全沒往這方面想過,只不過那時已經鑄成大錯,她毅然決然地把這念頭摁了回去,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不會的。
燕王殿下哼了一聲。
“殿下......”董曉悅遲疑了半晌,終於還是鬥膽問道,“您怎麼不早點和我相認啊?別誤會,小人不是怪您,要是早知道是您,就是給我十個膽子也不敢那什麼......”
“相認?”燕王殿下諷刺道,“認你作父麼?”
董曉悅欲哭無淚:“小的真不知道是您......”
“董曉悅,你真的是......”燕王殿下搜腸刮肚半日,沒想出合適的形容詞來,只好嘆了口氣,“孤直至方才都口不能言,視物也不甚清楚,惟有聽覺尚可。”
他如今是少年的形貌,聲音也帶點稚氣,沒了往日不怒自威的氣勢,董曉悅一開始還怵他,過了一會兒發現他也不能拿自己怎麼樣,便故態複萌,重又活泛起來。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會兒,快到樹林邊緣,梁玄突然開口:“等這個夢結束了,你會記得我嗎?”
“當然。”董曉悅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梁玄駐足道:“我是說我,這個夢裡的我。”
董曉悅也停下腳步,轉過身看了看他,這張臉面無表情時已經漂亮得讓人心折,何況靈動起來,董小姐心軟成了一灘水:“當然會記得啊。”
“......”這見色忘義的女子!
兩人接著往前走,出了林子,沿著山坡往下,夜風將兩人的衣袂吹得獵獵作響,遠處松濤陣陣,流水潺潺,董曉悅望著天邊昏黃的月亮,只覺別有一種朦朧美。
燕王殿下生了一回悶氣,又問道:“那你還記得羋無咎麼?”
董小姐的求生直覺告訴她,這是一道送命題,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呃......不好說......”
梁玄哼了一聲。
“殿下,”董曉悅生怕他再追問下去,趕緊岔開話題,“你說這鏡靈該怎麼對付呢?他附在普通人身上,我們投鼠忌器,真是難辦......”
梁玄沉默了會兒:“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