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見劉仁軌時,對方那股權柄大臣的氣焰還讓他有些厭惡,而瞧著病弱不堪的張文瓘,他卻有些於心不忍了。
“道生。”他不由有些動搖,“你說本宮是不是太過無情。”
趙道生仔細地剝好一顆葡萄,遞到李賢唇畔,聲音細柔如水:“怎麼會?是他們太不懂分寸,失了君臣的本分。”
李賢聽了,只覺得心中更加煩悶,撥開趙道生的手:“好了,你下去休息吧。”
“是。”趙道生跟他多年,自然知道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也不多加言語,便翩翩然轉出宮門。
才走出兩步,便撞見跟著陳繼文來請平安脈的嚴銘。
“嚴太醫。”他半支著腰身攔住嚴銘,伸出手向他招了招。
嚴銘自知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道理,早備好了沉沉一袋的金子,趁此機會遞給了趙道生:“辛苦趙公了。”
他原是最不齒這種諂媚小人,但為了能救吳議一條性命,也就少不得拉下點臉皮,擠出兩分友善的笑意了。
趙道生嘆了口氣:“只可惜你那好友還是死了,只不過太子殿下已經答應保全他的屍首了。”
嚴銘自然是封緊了嘴一個字也不敢亂講:“能不暴屍亂葬崗,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這都要感謝趙公您啊。”
趙道生莞爾一笑,似乎並不放在心上。
“我還要去跟陳博士一起去請平安脈,就不多留了。”錢貨兩訖,嚴銘跟這位金貴的養戶奴自然無話可說了。
趙道生點點頭:“嚴太醫好走。”
等嚴銘走遠了,他才斂去唇畔的笑意,掂了掂手中的金子,信手掖進自己的袖中。
他沒有回到自己的住處休息,反而轉身出了宮門,走到一個人跡罕至的角落之中。
這裡,有一個人正等著他。
“王公公久等了。”
王福來還是一副笑吟吟的老樣子,但並沒有和他寒暄,便直奔主題:“太子殿下那一邊怎麼樣了?”
趙道生此刻卻收斂起了平日輕狂的樣子,謹慎地低語道:“太子殿下已經決意不再追究此事,天後大可以放心了。”
聽到此言,王福來慣來波瀾不驚的臉上更添了兩分安定的神色:“有你這樣得力的心腹在太子身邊,天後自然沒有不放心的時候。”
“公公說笑了,臣不過一個低賤的養戶奴,若不是天後肯抬舉,哪有今天的風光呢?”他自哂般一笑,言詞中不由泛出絲絲恨意,“人人都當我是個狐媚惑主的男寵,我偏要讓他們知道他們就是連我這樣出身低賤的人也比不上。”
王福來道:“此事你做的極好,天後心中自有分寸,決計不會薄待你的。”
“道生明白。”他這才湛然一笑,眉梢眼裡皆是風情,饒是王福來見慣宮中佳麗,也不由暗嘆一句妖媚。
有這樣的美人在側,太子自然難以安心政務了。
而有這樣一枚棋子在手,天後早已在這場對弈之中,先勝了一籌。